近日，云南、陕西、山东、北京、重庆等地人类精子库纷纷向当地大学生发出“捐精倡议书”。一时间，“捐精”引发广泛关注。

自1981年中国首个人类冷冻精子库——中信湘雅人类精子库建立以来，目前全国共批准成立了29家人类精子库。尽管如此，捐献精子对于中国公众而言依然是较为陌生甚至尴尬的话题。

各地精子库是否“库存告急”？为何要设捐精“门槛”？捐精对于促进生育率有何影响？政协融媒记者采访了中信湘雅人类精子库专家，让社会各界更全面准确了解这一热点。

精子库整体上供大于求

“此次精子库话题爆火后，前来咨询捐精的人数明显增多。”中信湘雅人类精子库主任朱文兵告诉政协融媒记者。

2月9日，山东省人类精子库发出《捐精倡议书！致济南的大学生！》，云南、陕西、北京、重庆等地人类精子库也发出了标题和内容类似的倡议书，捐精者每人每次最高可以获得4500元到6000元的补贴，云南更可为外地大学生报销路费。

多地精子库集中发布捐精倡议书，被许多人认为是各地精子库“库存告急”的信号。

“各省市精子库的情况不一，有的建得早，有的建得比较晚。”省政协委员、中信湘雅生殖与遗传专科医院院长林戈告诉记者，3年新冠疫情让精子库精源募集相对困难，现在疫情趋于稳定，所以少数精子库发出号召在情理之中，但应该不会成为普遍现象。

作为国内最早和湖南唯一的人类精子库，中信湘雅人类精子库同时是国家精子库技术指导中心。成立40余年来，这里供精者精液冷冻已招募在校大学生约4万人，合格供精者9000余人，累计冻存38.8万份供精精液。

林戈介绍，中信湘雅人类精子库成立早，募集渠道相对稳定，目前存了18万份精子，“以前国内精子库少，很多地方都找我们这边要精子，供不应求，现在基本上每个省都有精子库。从全国整体看来，精子库供精总量应该是供大于求的”。

据了解，国内各精子库信息相通，捐精者不能同时在两家精子库捐精。根据国家法律规定，一名捐精者的精子最多能供给5名妇女受孕。曾有国内学者研究指出，当同一个供精者的精子使5名妇女受孕时，第三代近亲婚配的概率约为0.019%，概率非常小。

朱文兵告诉记者，供精者捐献精液贮存在精子库，检疫合格后可以提供给因男方因素导致不育的夫妇实现生育梦想，也为近亲结婚或男方有遗传病家族史的夫妇提供一种优生选择。此外，捐献精液也为进一步研究和治疗疾病提供了便利条件。

“捐精与献血一样，是一种崇高的人道主义行为，应该得到更多人群的关注。”朱文兵表示。

供精标准一直在发展变化

“具有大专及以上学历或在读”“身高在165厘米（168厘米或170厘米）以上”“无大面积纹身或胎记”“无脱发斑秃”“无重度近视（视力＜600度）、色盲、色弱、高血压和心脏病”……

各地人类精子库对捐精者列出的条件，让许多网友感叹捐精“门槛太高”。对此，林戈表示，供精标准其实一直在发展变化，为了保证精子质量和医疗效果，中国对于精子库供精的要求比世卫组织关于正常男性精液的标准更高。

并不是所有志愿者的精子都有资格进入精子库。精子检验合格的志愿者要进行多项体检，以确保没有遗传病、性病传染性疾病与细菌感染等问题。精液保存半年后，当捐赠者再次进行HIV检测并呈阴性时，一次完整的捐献才算结束。

林戈告诉记者，在符合国家规范的基础上，精子库会根据接受捐精夫妇的要求来提高标准。随着社会的发展，不少夫妇看重捐精者身高和学历，中信湘雅人类精子库就对国家标准进行了提高，“比如国家要求身高最低1.65米、学历必须高中以上，我们现在要求捐精者身高1.7米以上、学历大专以上。”

“不是所有夫妇都希望身高和学历越高越好，提得最多的要求是希望捐精者能够长得像老公。”林戈介绍，接受捐精必须夫妻双方都到场同意并签字，目前中国没有开放对单身女性助孕的政策。

据介绍，在每年前来中信湘雅人类精子库捐精的三四千名志愿者中，约有1000名合格捐精者，合格率大概在20%-30%。

“近年来，我们的精子库入库合格率呈现下降趋势。”朱文兵介绍，精子质量下降主要与现在年轻人的不良生活习惯有关，如抽烟、喝酒、熬夜、缺乏运动和不规律饮食等。从今年统计来看，这种趋势仍在延续，所以捐献和储备合格精子已是“迫在眉睫”。

建立生育支持政策体系

“捐精倡议书”引发社会关注的另一重要因素，是近年来中国生育率的持续走低，以及2022年首次出现的中国人口负增长。

林戈介绍，从医学角度来说，影响生育率的因素主要是不孕不育率增加。2022年5月，中国学者在《柳叶刀》上发表的文章指出，中国育龄人群不孕率已从2007年的11.9%上升至2020年的17.6%，估计目前约有3300万对育龄夫妇被不孕问题困扰。

“在不孕不育人群中，40%与男性精子问题有关，其中10%-15%男性不育人群存在无精子症。虽然有部分可以通过手术取精结合试管孕育自己后代，但是仍有一部分无精子症病友必须依靠捐精才能生育。”林戈表示，一方面需要医学技术的改善和突破，另一方面则需要进一步优化医疗服务体系，才能帮助更多不能生育的家庭圆梦。

看到国家医保局近日针对将不孕不育治疗纳入免费医疗的提案给予积极答复的新闻，林戈期待这一政策早日落地，帮助不孕不育夫妇减轻负担。

“其实对于人口出现负增长来讲，不孕不育只是一部分因素。对生育率影响更大的是社会因素，不想生孩子和不愿意结婚的人群比例逐渐增高。”林戈坦言，提高生育率更需要解决的是社会层面问题，建立生育支持政策体系，降低生育养育教育的成本。

2023年省政协全会期间，提高生育率和完善“三孩”支持政策成为许多委员关注的焦点。省政协已将“进一步完善和落实我省积极生育支持政策体系”作为今年专题议政性常委会会议协商课题，林戈对此十分期待：“这是一个民生热点和难点问题，有了生育友好的社会环境，才能让更多人想生敢生。”

文 | 政协融媒记者 刘敏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