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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歌苓:给我一张书桌就能心安
发布时间:2016-12-06编辑:湘声报-湖南政协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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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吉普赛人”在长沙 

  严歌苓:给我一张书桌就能心安




  严歌苓,美籍华人知名作家。代表作有《少女小渔》、《陆犯焉识》、《金陵十三钗》、《小姨多鹤》、《寄居者》等,多部小说被改编为电影和电视剧。曾获全国优秀军事长篇小说奖、上海文学奖、华裔美国图书馆协会“小说金奖”、亚太国际电影节最佳编剧奖、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编剧奖等奖项。

  


  ◆湘声报记者 寻晓燕

  

  10月16日,严歌苓带着她的散文随笔集《非洲手记》来到长沙。

  

  58岁的严歌苓依然纤细轻盈,为了长沙的新书分享会,她在前一晚忙到凌晨,将近千本送给读者的新书一一签名。

  

  严歌苓是上海人,上世纪90年代开始从事文学创作。这些年来,因为外交官丈夫的工作,他们每三年换一个国家生活,游历世界各地。但无论何时何地,她从未间断写作,把平淡日子过成了美妙旅程。

  

  她写的书几乎都很畅销,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影视片改编自她的小说。她也是当今华语文学圈里最高产的作家之一。

  

  这是严歌苓第一次来长沙,主办方带她去火宫殿尝特色小吃,她觉得“不够好吃,因为不够辣”。因为曾在成都度过青少年时代,她喜欢吃辣。在长沙的这两天,特色菜黄鸭叫,让她赞不绝口。

  

  新书分享会上,著名作家、长沙市文联主席何立伟作为嘉宾来到现场,两位文学大咖围绕“大善在人间”的主题,展开了一场触摸人性、直抵内心的精彩对谈。

  

  《非洲手记》记录了严歌苓在非洲第一人口大国——尼日利亚的所见所闻,对当地丰富的物产资源、人文景致、风土人情、地域文化的描述,呈现给读者一场魅力无限的非洲之旅。

  

  “严歌苓是我了解的中国女作家里最有国际视野的,这跟她的背景和经历有关。”何立伟将严歌苓的散文称为“小说家散文”。

  

  严歌苓却称自己是一位“文学吉普赛人”。因为她跟随丈夫经常搬迁到世界各地不同的城市,因此习惯了“在任何地方,给我一张书桌,就能写作,就能心安”的生活。

  

  移民的经历伴随着疼痛,让严歌苓不想融入也不得不融入,处处无家处处家。而异乡人的角色,让她有了更多元的洞悉力,能从很多人熟视无睹的生活中发现题材。

  

  “她的作品被大牌导演看中拍成电影是很有道理的。”何立伟说,“她的作品里有大量细节和场景描写,画面感很强,简洁、准确、要言不烦,三言两语就抓住问题本质。有温度的小幽默,不尖刻,既感性又理性。”

  

  严歌苓则悄悄透露:她很喜欢黄永玉,年轻的时候看到他的画就想买;她也喜欢沈从文,喜欢那座氤氲着古朴纯真的边城。

  


  

  [对话严歌苓]

  

  “写作是精神功课,对人生有很大好处”

  

  10月16日,长沙梅溪书院,严歌苓接受了湖南多家媒体的集体访谈。

  

  严歌苓的声音软软糯糯,但每个字都特别清晰,给人温柔又娴静的感觉。聊起生活话题,她认为当好女主人才是生活中最重要的事。

  

  非洲之旅的灵魂洗礼

  

  记者:你的新书《非洲手记》讲述的是在非洲游走的经历,对非洲的印象如何?

  

  严歌苓:下跪、贫穷、腐败和美……这些都是令人难以置信的非洲印象。女佣人给我下跪,我说我是从中国来的,我们那里的人不下跪,不可以下跪。还有贫穷,非洲孩子少读书,他们很小就出来做生意。在孩子之间已经形成了恶性竞争,难以想象。

  

  我到非洲感受到贫穷和苦难,但也有很美的东西。非洲孩子都是努力地活着,再苦的生活都可以提炼出一点乐趣。有很多人努力地活着,他们会穿得漂漂亮亮地去参加宗教生活。一到晚上就会唱歌、跳舞,看起来苦中作乐,活得津津有味。

  

  他们身上似乎有一种佛性,对命运的全盘接受。这种“活着就有乐子”的心态,是一种愚昧还是乐观?这个问题让人费解,但我觉得这一定就是人类香火旺盛、生生不息的原因。余华的《活着》告诉我们,活着就很好,人类的苦难是有共性的。

  

  记者:有评论说《非洲手记》“以极简练的文字,展示了一个极大的命题——大善”,你自己如何解读这本书的意义?

  

  严歌苓:这本散文随笔集是我目前唯一出版的手记。我很少写散文,和写小说很不一样,这些文字是自己生活的片段、截面,对我来说是直面读者的一本书,是一种新鲜的体验,能唤醒沉睡的觉知和真情的文字。那么多的名人大腕一生都在向往非洲,并不是因为那里好玩儿,而是在那里可以亲历一次深刻的灵魂洗礼和思想补课。

  

  写作基因来自家庭

  

  记者:是什么样的契机让你开始写作生涯?

  

  严歌苓: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有契机的。去美国,是我写作生涯的重要契机。如果我不去美国,我可能就看不到世界人眼中的中国,如果我不用英文写作,也不会有不一样的思考。我有移民意识、难民意识,我写了很多这类作品,都是因为我有这种真实的经历。作家要体验生活,要有生活。

  

  移民的经历伴随着疼痛,不想融入也不得不融入。一直到今天,我都不认为我已经扎根美国,但也不认为自己扎根中国。这就是移民带给我的独特感受。处处无家处处家。在任何地方,给我一张书桌,就能写作,就能心安。我是个不安分的人,喜欢到处游走。我先生的工作性质,能让我去很多地方,我很开心。但是,美中不足的是搬家,搬家容易遗失东西,遗失手稿。

  

  记者:回顾人生经历,牵动你生命这根线的东西是什么?

  

  严歌苓:应该是写作。不是我选择了写作,而是写作选择了我。严家有读书写作的传统,有好问的习惯,思考的习惯,写作是不断在进行自我发现,文人家庭给了我遗传基因和密码,决定了我从事写作。爸爸有句名言:“什么是最好吃的?没吃过的东西是最好吃的。”爸爸喜欢游走,到处走,走到哪里就把音响放到哪里,我的音乐爱好和素养就是从我爸爸那里来的,像吉普赛人。

  

  深入生活才有好作品

  

  记者:战地记者的经历对你有何影响?

  

  严歌苓:这段经历彻底改变了我。之前从事表演,后来从事写作。这段经历让我发现自己的写作能力大于表演能力,让我从崇拜英雄过渡到关注个体的状态。

  

  战争让我看到很多鲜血、牺牲、生命的消失,让我更加敏感。很多人说我天生有佛性,我爱怜一切生灵,我质疑人类和动物相处的道德和伦理。比如,在动物的养殖过程中的不人道;其次,对量的贪婪。美国那么多大胖子,还对肉类需求那么大,太不人道,对他们自己也不人道。

  

  记者:你觉得一个小说家应该具备怎样的特质?

  

  严歌苓:一个小说家第一步要学会观察,打开视觉、听觉的感知。小说家还应是一个倾听者,听别人的故事,用作家特有的敏感进行感知。我的敏感是遗传加自我训练形成的,我是一个听得多、说得少的人。

  

  记者:许多评论家和读者对你的评价是“多产、高质”,这样的评价对你来说是一种幸运,还是困扰?

  

  严歌苓:对我来说是幸运的。国外一个作家写了58卷各种文学作品,可是他只活了40多岁。要心无杂念,少参加活动。高产是因为独居的时间长,我思故我在,于我是我写故我在。我常常处于思索的状态。我经常“微服私访”,去农村生活、去学校生活,体验真实的现实。作家要独居但是要深入生活才能写出好作品。

  

  记者:你的创作状态是怎样的?哪种状态最自在?

  

  严歌苓:写作是一种精神功课,对于人生有很大的好处。我每天都写作,这是基本功,必须是天天,否则专注力和思维力会下降。如果每天不写,感觉不是自己了。我本人不纠结,但是会对作品纠结,我会认真反复思考每一部作品。我最自在的时候,是和最亲的人在一起的时候,和狗狗,和好朋友,是一种不设防的状态。

  

  女性要保有自觉

  

  记者:你的小说中有许多女性形象, 对于女性你有怎样的思考?

  

  严歌苓:女人一定要有自觉性,要保持很低的姿态,给男人自尊心,不能是浑然的状态。一边要做女强人,一边也要做弱女子,这种转换有时是无意的,有时候也是有意识的。我不觉得自己是强大的女人,我觉得自己是勤奋的女人。任何女人都有柔弱的一面。

  

  记者:平时很多时间你都在忙于写作,有时间与朋友相处吗?

  

  严歌苓:我到了晚上非常需要朋友,我喜欢的最理想的状态是邀请一大帮朋友来家里聚会。

  

  记者:与朋友在一起时会聊八卦吗?

  

  严歌苓:会,女人之间总是会聊八卦的,聊先生、聊孩子、聊上司。其实小说就是艺术化了的八卦。

  

  记者:你相信命运吗?

  

  严歌苓: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信命,不要刻意去躲避什么,什么事情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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