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这片田野,再一次将金黄铺开蔓延,蔓延到一眼望不到边,犹如一床金色的毯子温柔熨帖在这片田野上,唯恐它受冻伤寒。
童年的很多美好时光,与这片田野难以掰开。童年里那个打着一双赤脚或穿着一双破鞋,头上扎着两只羊角辫,守着一头老黄牛在田埂边吃草的村妞是我;和小伙伴们在田野里打猪草嬉闹游戏,累了就四平八稳躺在田野里看白云悠悠在头顶飘过,直到炊烟四起,还不愿意回家去的村妞是我;帮生产队里拾稻穗,跟着大人一起出工收工,再大的太阳也不怕,回家后颗粒归仓的村妞也是我;秋收后跟着哥哥姐姐在田野里捉泥鳅,泥鳅没捉到多少,最后将自己弄成泥人的还是我。田野处处都有我快乐童年的身影,我在田野里走着走着,村妞成了村姑,童年走进了少年。
少年时最喜欢看田野由青变黄的变化,春天看的是犁花,那是农民手中的犁给沉睡了一整个冬天的田野做最美的梳妆,在梳妆的过程中说了最亲昵的情话;夏天看的是稻花,稻花毫不起眼,让人们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朴实的清香却给了人们最踏实的陶醉;秋天看的是浪花,一阵风吹过,金色的稻穗随着风的方向翻滚成金色的稻浪,跟着风的节拍,前赴后继的追逐;冬天看的是雪花,洁白无垠、外表清冷的雪花却以世间最美的情怀与田野相拥,给予田野满满的力量,孕育最好的岁月年华。看着看着,我从少年迈进了青年。
如今,回娘家的路上还是要经过这片田野。我学会了放慢脚步,驻足看乡亲们在这片田野里忙忙碌碌,辛苦劳作。今天阳光明媚,云淡风轻,沿着稻田走,入目而来的是在秋风中轻轻摇摆的黄澄澄金灿灿的稻穗。那一串串饱满丰盈的稻穗,承载着的是乡亲们一年的寄托。
我从这丘田埂走到那丘田埂,什么也不去想,只顾拥抱迎面而来的一切。地不语却厚,天无言却高。而这片田野,无声无息,匍匐着地表,伸展着身体,任由人们耕耘。你对它兢兢业业守护,它还你累累果实。你对它敷衍糊弄,它还你薄产欠收。你对它不管不问,它就还你荒废荒芜。
记忆中,田野一直都是这个模样未曾改变,而我一直在它身边从未走远。现在我已经习惯时不时将自己置身于田野中,我愿意在凌晨时分一人来到田野,看田野在乡村黎明中醒来,惺忪着双眼迎接新一天的到来。我也喜欢和着傍晚散步的人群,看夕阳一点点从田野褪去,看夜色最后将整个田野吞噬。我最欢喜偶尔携老公在夏天的晚上走进田野,晚风习习,稻香阵阵,蛙鼓声声,如水的月色将整个田野笼罩,看田野如婴儿般沉沉睡去。
田野于我,如雨入湖。一年四季,时光流转,很是享受我在田野中、田野在我眼中的惬意。
文 | 陈南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