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前一日,在杭州的妹妹给我发来一条信息,内容只有两句话。第一句是:“浙江省慈溪市三北大街……”第二句是:“哥,还是这个地址吗?”
我会心一笑,回复她:“又要寄好吃的啦?”妹妹的回答是“橘子熟了”。
然后,我们就好像约定好了一样,都忙各自的事情去了,没有再说什么。
这个妹妹其实并不是我的亲妹妹,而是意气相投“认”来的。我们住得也不近,我家在宁波慈溪,她住杭州,老家在台州临海,甚至于我们平时也不怎么联系。但我们对待彼此,就跟嫡亲的兄妹一样。她知道我有时会头痛,去医院时听医生说到可能引起的原因或者可能管用的方子都会分享给我,偶尔通过朋友圈得知我某段时间频繁熬夜加班、状态比较疲惫,也会好心地提醒我注意身体,“累坏了不值得”。再有,就是让我向爸爸妈妈和妻子代为问好。
除此以外,我们日常的联系极少,唯一固定的两个时间点都与时令水果有关。慈溪的特产水果是杨梅,临海的特产水果则是涌泉蜜桔。每年杨梅成熟时或者桔子成熟时,我们都会互相确认一下地址,然后给对方寄上一两箱。除非有特殊的原因,几乎年年如此。时间久了,彼此也就心照不宣,如同一个不成文的约定。
杨梅成熟通常是在每年的6月,而桔子则在11月前后。苏轼曾给刘季孙写过一首诗:“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后两句最为知名。橘子与桔子,到底哪个才是它的官方称谓,我从来就没搞明白过,但在我们这里,写成“桔”的居多。菊残、傲霜,分明已是深秋初冬,此时桔子皮有绿色的,也有黄色的,总之已经熟了,可以吃了。
妹妹与我确认过地址,我不必再多说什么,接下来只需要静静地等待快递员将桔子送上门来。
不止是这个妹妹,大学同学也是一样。哪怕是同一寝室的室友,平时也都互不打扰,鲜少联系。虽然专业有专业的微信群,寝室有寝室的微信群,但从年初走到年末,图标跳动的次数10个手指都可以数得过来。即便如此,微信里群有那么多,这两个还是舍不得退。
这些年,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回西安的次数越来越少。但是每年到特定的时节,比如开学季、毕业季,又或者看到路边的夹竹桃开了,时不时地还是会想念曾经同堂而学的时光。间或,有朋友路过自己所在的城市,或者邻近的城市,总会想方设法去见上一见。哪怕来去匆匆,却很开心,也很满足。因为还是有人记得你,也让你一直记着。
这不,今天我打开了很久不用的微信公众号,发现里面竟有一条新的留言。打开来一看,留言的是我的大学同学兼室友张立为,而他留言的地方是我若干年前写的回忆大学时光的文章,题为《同学少年》。
立为把文章从头到尾又读了一遍,“跟随小毅的文字,重新在记忆里畅游了一次,回忆真好。尤是这句:‘说到华清池,我会说离那不远就是我们的学校;说到大雁塔,我会说离那不远就是我们的校本部。仿佛他们去了,可以帮我看上一眼。’小毅就是我们班的文学梦,潘王陈宋,第一,加油!”
很惭愧,这些年自己忙于工作,一直未能静心写作,自然也没出什么成绩,但看着那个室友们给取的“专用称呼”,想起立为好几次说起我承载了他的文学梦,没来由地为自己这些年时断时续但未曾放弃的写作而欣慰。
最是橙黄橘绿时,这是一个丰收的季节,也是一个适合怀念的季节。
文 | 潘玉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