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文苑
一道腊肉
发布时间:2023-12-08编辑:湖南政协新闻网
分享

这里是安化,一座淳朴好客的山城,这是一个关于安化腊肉的故事,也是一个地地道道安化姑娘的味觉记忆。不同地方的食物拥有独一无二的气质,安化腊肉尤其如此。


一直以来,安化腊肉以其色泽、口感、风味,成为每一个安化人难以忘怀的一道年味主菜,其原料为安化境内家家户户圈养的土猪,用自带清香的木柴文火冷烟慢熏而成。爆香腊肉辣中带着一丝清甜,墩板腊肉油里透着一种清爽,水蒸腊肉肥瘦分明色泽透亮,直接而不留余地的占据味蕾神经,让人立即“心胃相通”,最是难忘家乡味。


记忆中吃过最好吃的腊肉,是外婆做的。每年大年初一,我们一家四口穿戴整齐,坐班车去外婆家拜年,“七不出八不归”,我们一般要待到正月初九,才从外婆家回来。外婆家住田庄官溪坳柳塘冲一幢木房子里,屋前盘亘着羊肠小道,我们在官溪坳下车、过担水坡,爸妈提着拜年的腊肉等物资,我和姐姐在小道上你追我赶,远远看到外婆家,我们大声喊外婆,外婆听到声音总会到屋当头招手迎我们。外婆育有2个儿子和5个女儿,外公在我不记事的时候去世了,留下做也做不完的农活和操也操不完的心给外婆。外婆生得高大,既能做山里的粗活,又能做家里的细活。


关于外婆家的记忆大都在冬天,温馨热闹的正月。外婆家的方桌上好像有吃不完的食物,老坛子里的酸萝卜、酸刀豆、酸藠头、酸洋禾,沙炒的新鲜花生和南瓜子。我们一到外婆家,外婆就端来鸡蛋茶招呼我们,是两个打得金黄的荷包蛋。吃过鸡蛋茶,外婆的女儿们都进灶屋拾柴烧火、切菜掌勺去了,儿郎们围坐烤火吃碟、逗小孩,我小时候很活泼,像个假小子,长辈们都喜欢逗我,我在外婆家的堂屋打过滚,后山跳过坎,一脚踏过屋前的水田,往人多的地方扔过爆竹……经常被爸妈拿着楠竹枝追着打,长辈们看着我被修理哄堂大笑。


在打闹哄笑中,外婆来捡拾场面了,美味的菜肴一道道端上来,基本都是腊货和时蔬,放中间的自然是腊肉。大棕钵盛着腊肉,每一片都是厚切的,油脂炸出了香味,爆了很多姜蒜,是霜雪地里扒拉出来的绿油油的蒜苗,干红辣椒、蒜苗要占半棕钵,腊肉吃起来软糯浓香、嘴角流油,辣椒蒜苗拌饭,我可以吃两大碗。


外婆去世后,从初一到初九的拜年之旅再难成行,拜年也变得潦草起来。往后的日子,我从来没有那么撒过欢,也从来没有在别处住过那么长的时间。那个时候,条件简陋的木房子,男人一屋、女人一屋、小孩一屋,睡大通铺,没有电视、没有手机,秉烛夜谈、喁喁私语、嬉戏打闹。我想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我的孩子也不可能体会得到那种来自餐桌、来自唇齿、来自纯粹陪伴所带来的精神愉悦。


后来我在沿海地区打工,接触到了各种口味的食物,川菜麻辣、粤菜鲜淡、甜口的淮扬菜和爆辣的重庆火锅。年少出远门,很是兴奋,下了班经常从一条小吃街吃到另一条小吃街,吃得扶墙走才肯回宿舍。这样过了大半年,一年冬天快过年的时候,我在一家小馆子里吃着辣椒炒肉,脱口而出:“这肉要是腊肉就更好吃了。”话一出口我才惊觉,我想家了,想念家人的温暖,想念熟悉不会迷路的村庄,但想得最多的大概还是入冬新熏制好的土猪腊肉,炒上当年晒好的干红辣椒,爆上雪地里的蒜苗,烟熏火燎的灶房、母亲忙碌的身影、家里的四方桌、一桌子合口的饭菜……原来小时候的不经意,成了远在天边的幸福。


《舌尖上的中国》节目里这样说:“也许,每个人的舌尖都是一个故乡。”我深以为然。是时,从老家炕上取下来的腊肉正在铁锅里翻滚,是接地气的烟火气,一道腊肉再添对故乡、对旧时光的眷恋与惆怅,日复一日的饭桌上,浓缩着我们倏忽而过的年华。


现在,我在县城工作,下班回家,灶台、饭桌都是热气腾腾的,我们一家四口与父母、姐姐,一大家子一起吃饭,日子过得热热闹闹,我也有了幸福肥。洗手做羹汤,虽是为了口腹之欲,但看到我们夹一筷子放进嘴里喜滋滋点头的表情,妈妈心里其实很满足。


铁锅里的腊肉已熟透,干辣椒放起,葱姜蒜多下些,火烧旺点儿,一道腊肉起锅上桌,开饭!


文 | 陈君兰

请使用微信扫一扫
请使用微信扫一扫
请使用微信扫一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