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魏承班《生查子》有云：“花红柳绿间晴空，蝶舞双双影。”由此可见，春日颜色之美，“柳绿”占了半壁江山。

我生活的城市河边有柳。这柳，遇雨凄楚，遇风娇娆，静如流水，动如清风。

遇柳，即遇新春。北方的柳，是一波接着一波绿的。初春时节，柳稍之上，柳芽才冒了一点尖，自远处看，像雾一般朦朦胧胧，似有似无。不消几日，嫩芽稍稍探出一些，颜色也更深一些，远看像绿云，湿气缭绕。再过几日，便像遥挂枝头的碧瀑，从高处流下了潺潺的绿意。柳树上，春天依着水的模样，变幻着不同的形态，缠绵灵动，引人遐思。若问起春天的颜色，自然是柳绿。

听柳，如听鸟鸣。上山打草时，随手摘一片柳叶置于唇齿间，轻轻吹气，清脆的乐声随即流出。柳叶吹出的声音，像极了林间的鸟儿在高鸣，总能引来一片真正的鸟鸣。它们的声音无意间和成一曲，在山间欢快地奏唱。上学路上，伙同两三人，各摘一片柳叶一起吹，瞬间吹出一片林绿鸟欢的热闹景象。如今，闲坐柳下微闭双眼，阵阵鸟鸣自枝头叶间流淌而出，童年记忆也流淌而出，流进了我的心田。

敬柳，如敬恩师。读小学时，家乡大兴退耕还林。柳树锯枝栽下即可活，乡亲们到处栽柳。几年后，山野里的柳林一片连着一片，与我们相依相伴。老师没有教鞭，家长就从树上锯下拇指粗、一米长的枝条，褪了皮，晾干后给老师带去。讲课时，老师用它指着黑板上的粉笔字领读，字字铿锵、掷地有声。我们调皮犯错时，老师用它打掌心，却总是重重扬起，轻轻落下。教鞭坏了，立即会有家长再做一个新的。柳从山野里长到了老师的手中，指导着我们成长，我们承着绵绵师恩，在人生的沃野努力奔跑。

品柳，如品思念。幼时，柳枝刚刚发芽，父亲就要背上行囊外出打工，回来已是除夕；大学毕业，我与好友在河边话别，恰逢十里长堤柳叶青青，一别十年难相逢；今年春天，柳树枝头刚刚泛起鹅黄色，爱人离家远行，归期未定。柳丝为何长得那般细长？定是因为思念太长，“丝”与“思”，总是纠缠不清啊。幸好，柳在，美好的期盼就在，也幸好，所有离别的终点都是重逢。

春已过半，柳叶如眉，垂坠在枝头，浮动在水岸，最是好看。春柳之好，三分在纸上，七分在心上。

文 | 云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