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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古籍“延年益寿”:小团队的大使命
发布时间:2020-12-11 编辑:湘声报-湖南政协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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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是古籍大省,藏量超200万册;修复,是延续古籍生命的重要一环


  □湘声报记者程琴怡


  在湖南图书馆古籍修复室里,浆糊、毛笔、铅锤、尺子、剪刀等这些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工具,在修复师的指尖下,却能让一张张残损的书页“枯木逢春”,“活”了起来。


  日前,文化和旅游部公布了第六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湖南共有14部珍贵古籍入选,分别藏于两家单位:湖南图书馆和湖南省社会科学院图书馆。湖南是古籍大省,全省藏量超过200万册。入选《国家珍贵古籍名录》,相当于古籍中的“国宝”。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较量,而修复,是延续古籍生命的重要一环。


70117_zhangchunmei_1607625751527.jpg湖南图书馆古籍阅览室   湘声报记者闫利鹏摄


70115_zhangchunmei_1607625692294.jpg师玉祥在修补古籍上的虫洞 湘声报记者闫利鹏摄


  5人编制担当古籍修复重任


  一间不大的修复室,一支5人队伍,一人一张桌子,组成了湖南图书馆古籍修复组。这里,是湖南古籍修复唯一的长期专门力量,也是国家级古籍修复技艺传习中心湖南传习所。全省范围的古籍修复人员,都是到这里来进行培训和学习修复技术的。


  1984年,湖南图书馆新馆落成时,正式成立了古籍修复组。从那时起,定下了5个人的编制,一直延续至今。当时还是青春年华、现已72岁的古籍修复专家师玉祥就是其中一位。


  “这本书珍贵之处,一是它曾被乾隆皇帝列为禁书,二是它是雍正时期的内府刻本。”师玉祥正在专心修复《大义觉迷录》,他把一页刚修复完的书页夹入皮纸中压平,收好案头的毛笔和浆糊,转身向记者介绍。师玉祥从20来岁开始,就在湖南图书馆修复古籍,直到60岁退休。2016年,师玉祥又被馆里返聘回来,“重出江湖”收徒传艺。遇到《大义觉迷录》这样珍贵的善本需要修复时,仍是由师玉祥这样的老师傅出马。


  在全国古籍修复人才最短缺的时期,师玉祥还为贵州、广东等周边省份培训了不少古籍修复人才。在师玉祥的眼中,古籍修复能够使古籍所承载的文化得以传承,而修复这门手艺,也需要传承。


  老师傅带徒弟的第一步,是手把手带着做“浆糊”。“制作浆糊是有秘方的,用这种自制的浆糊修补,上了水以后是可以取下来的,确保后人可以再修。”师玉祥笑着说。


  除了手艺,就连修复所用到的补纸,都蕴含着“传承”。湖南图书馆古籍修复中用到的补纸,实际上是老师傅几十年前买的老纸。现在新进的纸,则至少要再囤上十年。“越老越醇厚,越接近于古籍的味道。”师玉祥介绍。


  用古老手艺还原时间


  修复室里还有一处操作间。说是操作间,在外行看上去,更像是一间“厨房”——锅碗瓢盆、炉灶冰箱样样齐全。在这里,修复师会对有虫蛀、粘连情况的古籍进行先期处理。


  文物修复首要原则是“修旧如旧”,古籍也是如此。因此,古籍修复的全过程,几乎采用的都是最传统的手工操作方式。比如,有的古籍由于长期受潮,书页粘连在一起形成了“书砖”,此时,采取的办法是放到锅里面蒸;而对付一些有虫卵和霉菌的古书,则是放在冰柜里进行冷冻,将虫子“冻死”。


  “文物修复,讲究最少干预,也就是后人加上去的东西越少越好。加得越多,就越不是原来那本书,而是你做的一本书了。”今年49岁的施文岚已经在古籍修复室工作了29年,她拿起自己工具包里的一支笔槽告诉记者,这是师玉祥老师傅当年在中国书店跟班学习时使用过的,已经有40多个年头了,现在转赠她做了纪念。但实际上,笔槽在现今的修复中几乎不用了,因为现在的修复理念更接近于不做“任何添加”。


  虽然没有高科技,但却实打实地是个技术活。做浆糊时,淀粉提取得越纯,就越能够保护古籍不被虫蛀;“蒸书”时得掌握火候,时间太长,书就会直接烂掉,时间不够,书页又不会脱离。


  “别小看了传统的,甚至原始的手法。你知道现在让古籍保存和修复最头疼的是什么书吗?不是离我们年代久远的书,而恰恰是离我们更近的民国时期的书。”施文岚说到一个现象,中国古代纯手工制作的宣纸,被称为千年纸,许多明清时期乃至北宋时期的古籍流存到现在,依然书页坚固、字图清晰。而民国时期已经逐渐转为机械制纸,由于制浆工艺落后,纸张酸性强,因此许多民国时期古籍很容易变硬变脆,一碰就碎。


  不过,这门传统手艺也将借力新科技。湖南图书馆古籍修复室将设立一间实验室,那些过去靠老师傅用手摸、用眼来判断的活,将交给纸张纤维分析仪、纸张厚度测定仪、酸性测定仪等设备来干,让古籍修复更加科学准确。


  事业的无尽与人才的紧缺


  曾有古籍修复专家表示,全国古籍修复的量很大,再修100年也修不完。这并不夸张。以湖南图书馆为例,藏有古籍80余万册,其中超过60%的需要修补。而一名古籍修复师,再快的速度,一年也只能修一两套书,约十几本。这意味着,古籍修复,是一项绵亘不绝的事业。


  “每一次修复,或多或少都是对古籍的二次伤害,所以不到必修不可,一般不动。我们主要遵循以抢救为主,以及先修读者急需阅览的原则。”施文岚说。


  修复量大,人才更是捉襟见肘。近期,与湖南图书馆同为国家级古籍重点保护单位之一的省社科院图书馆经修缮之后即将投入使用,最大的好消息是将拥有恒温恒湿的善本库房。而在此之前,那些珍善本还处于自然存放状态,仅通过空调来控制温湿度。虽然规划中设置有一间古籍修复室,但省社科院图书馆古籍部主任肖喜雨表示,“估计短时间内很难启动,因为没有专业人才”。肖喜雨曾参加过国家图书馆组织的古籍修复培训,但只掌握了基础的修复技术。


  目前,在湖南图书馆古籍修复室,除了修复师案头摆放的正在修复的古籍外,在修复室的一角,还摆放着市州送来、正在“取号排队”的待修古籍。这一等,也许就是好几个月。


  2016年,湖南古籍保护中心在全省开展古籍普查时,在凤凰县图书馆发现了颇为珍贵的《致贵州提督田兴恕手札》。被发现时,手札已虫蛀成网、纸质絮化,书页中夹着一张字条,是30年前整理人员留下的“需急修复”。但手札就这样被遗落了30年,最后送至湖南图书馆,才得以修复。


  几乎全国所有的图书馆和博物馆古籍、书画修复工作都面临人员数量不足、年龄老化、后继无人的问题。2007年,全国专业古籍修复人才,已不足100人。也是在这一年,国家古籍保护中心成立,开办了第一期古籍修复培训班,还通过招收古籍保护专业硕士等多种方式培养古籍修复人才。但实际上,受限于很多博物馆没有设置专门岗位、缺乏足够的材料设备,短期培训后也不敢轻易上手。


  业界认为,这门传统手艺传承更为有效的方式,仍然是“师傅带徒弟”。这也是许多像师玉祥这样的老师傅都被各地古籍保护中心返聘的原因。


  今年7月,由湖南图书馆编纂的《古籍保护与服务规范》正式实施,这是国内第一部有关古籍保护和服务的地方性标准。施文岚和肖喜雨都相信,这将为古籍保护带来更大的推动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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