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孝纪接连推出的“乡土系列”形成了稳定而独特的整体构架,乡土散文集《庄稼人》亦是如此。
该散文集的《自序》以时代为大背景,以故乡为小背景,在独有的历史、地理、人文现场,对“田野上走远的庄稼人”简要勾勒,点到为止,群体亮相,整体呈现,让读者“观其大概”。集子内容分为四辑:“事众生”“制百器”“促生产”“参天地”,所写的38类庄稼人与《自序》中的庄稼人群像渐次呼应。四辑内容是冰糖葫芦式结构,既彼此独立,又合而为一,构成一个既有大众性又有独特性的群体——“我”的故乡的庄稼人。每一类庄稼人,作为乡土上的个体存在,凭一技之长在“我”的故乡安身立命,其命运大同小异,演绎着尘世间的不一样的悲欢离合。
在黄孝纪的故乡八公分村,那些地道的庄稼人,共同构成“奇异的湘南乡村民俗风情长卷”,在《自序》里徐徐铺开。“事众生”里“很受乡民尊敬”的接生婆和能治“大的难治的病症”的郎中,“制百器”里“活路最多”的木匠、“建新瓦房”的砌匠和“服务于人之死”的纸木匠,“促生产”里生产队“最核心的人物”队长、记工员、“具有较高的文化水平”的民办老师、放映员和保管员,“参天地”里收魂人、仙娘婆、歌者、拳师、渔鼓师、皮影师、守祠人、开塘人、地仙和礼生……不同身份的庄稼人依次出现在黄孝纪笔下的人物画廊里,笔法灵活,别有天地。
黄孝纪的“乡土系列”之所以引起轰动,固然离不开独特而深沉的乡土书写,也离不开笔法的灵活多变。
《庄稼人》的选材有新意,有深度,有厚度,既有博大精深的乡土民俗文化,又是厚重的时代记忆。黄孝纪深入、深刻、深沉的“庄稼人”书写,彰显了一种深沉厚重的乡土情怀,形成了一种独特新颖的“散文现象”,留存了中国南方乡村接地气的乡土文本,为当下乡土散文创作提供了一种新思路,是乡土文学的一面新旗帜。
《庄稼人》里书写的背景是“我”的故乡——湘南山区,群体是故乡的人们——勤劳厚道的乡亲们。书写时,无一例外从“我”的眼中来写,以此为切入口,观察自己的故乡,书写故乡的庄稼人。第一辑《郎中》里的郎中黑朵,“父亲请来给我接骨”;第二辑《篾匠》里写我们家里因姓廖的篾匠引出“一桩认亲往事”;第三辑《保管员》里“我的父亲也曾先后担任过生产队的副队长和保管员”;第四辑《收魂人》里“我至今难以忘怀,母亲给我喊魂的情景”。叙写“我”之所见所闻,现身说法,有现场感,直抒胸臆,情感更真实,更亲切,更深沉,更感人。
黄孝纪对庄稼人的书写,既有常规写法,更有非常规写法,力求写出不同社会职业身份的庄稼人的独特性。同样是屠户和猪郎倌,写法既相同又不同。两者在故乡这个背景下、乡里乡亲这个群体中,都有庄稼人的共性。写屠户开篇直奔主题,写猪郎倌则是写“外奶崽”地位卑微之后引出猪郎倌(赶猪公)这“一本正经的职业”。黄孝纪对每一种社会职业都很熟悉,写起来轻车熟路,得心应手,而且讲究笔法变化,背后的功夫是他人无法想象的。
黄孝纪的叙述语言如故乡的黄土地般质朴,也如黄土地般厚重,有质感,有穿透力。故乡的庄稼人群满血复活,引领读者走进那个闭塞的八公分村,那些人,那些事,带给同时代人满满的回忆。更令人称奇的是插图,文字是抽象的,插图则是具体的。13幅插图与遥远的记忆交融,那些古老的甚至即将失传的社会职业,再次清晰地呈现在后来者面前。
文 | 贺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