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我真的想出去走走,但更想让你活下去。”这是一个患脑癌,生命走到尽头的9岁女孩余小聚(杨恩又饰演),对成年叔叔宋一鲤(彭昱畅饰演)说的一句话,是一句痛彻肺腑也暖人肺腑的话。这个画面出自于刘杰导演的电影《天堂旅行团》,根据张嘉佳同名小说改编。说“痛”,是因为天真活泼的儿童,从此生命归于泥土,令人扼腕;说“暖”,是因了那颗爱生命之心——诚挚、可亲、可敬。
一辆满身伤病的中巴,两个一样灰暗静等死亡临近的生命,开始了一次未知旅行。这既是一次被余小聚任性“绑架”的意外旅行,也是宋一鲤告别世间的末日之旅;既是一个等死一个寻死的死亡之旅,也是一次相互温暖,用生命照亮生命,最终实现双向救赎的光明之旅。
尽管余小聚还是离开了她不愿意失去的人间快乐,宋一鲤则死而复生,重新开始了自己的生活。这是电影《天堂旅行团》的核心信息,也是足以打动人感染人的秘密武器。
人生而平等,最核心本义的平等是生、老、病、死。人从一出生,就开始了死亡的旅行。疾病面前,同样人人平等,无青春无老年,无男女性别之分。《天堂旅行团》的可贵之处就是从寻死、找死的“丧”之旅,到寻活、爱活的生之旅。这正是珍爱生命最形象且生动的教育课。
宋一鲤是一个职场、生活、婚姻哪哪哪都失意的青年。他的“丧”不是没有原因的,比如患失能老年健忘的母亲竟然从养老院跳了楼、妻子离他而去等等。医生说,不抑郁才怪呢。病了,就得治,得吃药,宋一鲤却铁了心不吃药,要吃就吃安眠药。正当他把那一把药片送到口里的瞬间,车子被人撞了,随即送到了医院。这一撞,就有了与正在城南医院住院的余小聚的相遇。这即是电影《天堂旅行团》的序幕。
这就是人生际遇,这也是命运多舛。“人生给我最大的苦难就是无能。”这既是现实,但不是全部。另一句台词说得好,“一无所有的时候,说明你该拥有的还没到来”。余小聚早没了父亲,且患了脑癌。相比余小聚,宋一鲤的抑郁又算得了什么?
余小聚对宋一鲤的小心思心知肚明,且暗中调换了药物,使宋一鲤免于一死。然后,又以寻找父亲的名义,缠着宋一鲤天南海北地去寻亲。这一路上的遇见,就有了医院所不能给的风景,不能给的治愈和疗效。“这世界不停开花,我想放进你心里一朵。”所有的风景,所有的意外,包括车辆故障不得不停靠的夜晚,都被余小聚当作野外宿营的好景致,记录在“完成的愿望”本上。
见到了宋一鲤的大学同室好友方块七(魏大勋饰演),他在同学合影背后,在宋一鲤“去死”的题字后,加了个“扛”字,从“死”到“死扛”一字之差,天差地别,柳暗花明;大学里学习成绩最好的同学李树回乡从教,只为孩子们走出去的路容易一点,考出去的可能多一点,结果却患癌过世,他的未婚妻又重新站在了他的讲台上。世上多是这样的人,不时遭受命运的棒喝、击打,甚至往死里打,却奋力挣扎,努力向前,仍坚守纯粹的善良,活出人生的高度和厚度、精度。余小聚正是这样的月亮,是一缕明光。
人小鬼大的女孩余小聚,不独是推动剧情发展的关键角色,还是宋一鲤治愈之旅的开启者、陪伴者和医治者。宋一鲤在路边摊主受到欺侮时,毅然挺身而出,却遭到围殴被打倒在地,正是余小聚的挺身而出,为他解了围。一旦逃离凶险,余小聚则瘫软在地。那份勇敢,那份关爱,出自一个癌症女童,让宋一鲤意难平,心变软。
那个笑起来龇牙咧嘴、跑起来手舞足蹈的小聚;那个将流落荒郊野岭算是临时露营,在苦中寻找乐,嚼出甘味,对世界有无限好奇和热情的小聚……那份爱,使宋一鲤心中的光一点点被点亮。
“死很容易活着太难,但太阳每天升起,细胞都在拼命,我们又凭什么放弃?人生破破烂烂,缝缝补补总能走下去。”过不下去的时候,凌晨3点的医院去看一看,凌晨5点的菜市场去转一转,午夜1点修路的工人身边看一看,这世上永远有比你更惨,但依然怀揣最后一丝希望,努力挣扎争取活着的人。
天堂没有旅行团,我在世界尽头张望,等你回来。全人类睡得正香。这是电影《天堂旅行团》最后的字幕。泪中带笑,举重若轻,哀而不伤,治愈心灵,这是该剧作最高的价值和最美的艺术。
文 | 刘效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