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文苑
旧物情依依
发布时间:2019-05-24 编辑:湘声报-湖南政协新闻网
分享

□ 路来森



  又要搬家,但这次搬家与往次不同,城里的新房,已全部换了崭新的家具,旧家具就不用带走了。于是,大多分了,分给了乡下的亲戚。


  妻,神情黯然,有些不舍。反复商量,还是留了一件,一件旧写字台。毕竟,这件写字台,伴我度过了近三十年的时光。


  写字台,呈乳黄色,原本柔和莹目的色彩,如今已是黯然无光。岁月,在上面沉淀了太多的时光,时光则湮没了它旧有的光华。新时清晰的纹理,积满了灰尘,硬硬地镶嵌在上面,让人感到时光的坚硬,和无情。它变得如此陈旧、破败,一些地方,油漆已经脱落,露出了苍白的底子。像是一次生命的回归,回归它的质朴,回归它的本然。写字台的边缘,有小刀削过的痕迹;痕迹,则如一双双眼睛,倔强地张望在那儿。


  时光,在穿透;回忆,变成了一幅幅的影像。


  旧写字台,是上世纪80年代中期,我和妻结婚时打制的。当时,在乡下,尚没有卖现成家具的家具店,结婚所用家具,大多是自家打制。


  那一天,父亲赶上牛车,去赶大集。赶集归家,拉回了一根粗大的“楸木滚子”,直径有五十多公分。楸木滚子卸在庭院中,父亲站在旁边,瞅了又瞅。然后,蹲下身,端详着木头一端一圈一圈的年轮,说:“有几十年了,上好的楸木啊。就用它给你打家具吧,要打,我们就要打出最好的家具。”


  父亲的脸上,溢满了得意和自豪。要知道,楸木,当时在农村,被看作是上等的木材。楸木打成的家具,意味着一种高贵,一种与众不同。为自己的儿子打制一套楸木家具,父亲的脸上,是光彩的。那一年,父亲请了村中最好的木匠,将楸木滚子,打制成了一架站橱,一件写字台。那一年,我结了婚。


  结婚后十几年,我曾居于乡下,就住在两间小南屋里。写字台,放于南窗之下。窗外,是两棵槐树;槐树下,则垒了几块砖,砖块上放置着几盆花草。我喜欢读书,每天,闲暇的时间,就伏案读书。白天,日近中午,阳光透过槐树,斜斜地照进来,桌面上就留下斑驳细碎的光影,迷离莹莹。眼花缭乱,我揉揉看书累了的眼睛,心中觉得惬意极了。夏日的晚间,最是赏心。台灯下,读一段时间的书,就关闭台灯,让室内暗下来。一则休息,二则思考。有月亮的晚上,月光也会碎碎地洒满桌面,那碎碎的月光,让人觉得一味地静,一种乡下特有的幽静,幽静出一份寂寞的伤感。这时,窗下,放置在砖块上的茉莉花,散发出的淡淡的馨香,流入室内,溢满了整个屋子。秋末时节,听窗外槐叶萧萧,则生一派萧索之绪,多有惊心,亦是一种美。


  一年后,儿子出生了。等到儿子会满地爬走的时候,他常常爬到写字台上,乱抓乱挠我正在看着的书,我只好停下,陪他嬉戏玩耍。两三岁时,儿子喜欢玩小刀,我在看书,一不小心,儿子就会拿他的小刀,在写字台的边缘上刻画,于是,写字台的边缘,就永远地留下了儿子的“刀痕”。如今思之,会心一笑,觉得竟是那样的美好。


  仿佛,转眼间,儿子已经读完了大学;父亲老了,我也人到中年。所以,听到那首《时间都去哪儿了》,我伤心得不得了。父亲病重的那段时间,与父亲闲聊,谈及家中琐事,父亲还再三嘱咐:“搬家时,一定要把那架站橱和那件写字台留下,那可是上好的木材打制的啊。”没过几天,父亲就走了……


  如今,那件旧写字台,就放置在我的卧室内。书房内有宽大的老板桌,但晚间读书,我却喜欢伏案卧室内的旧写字台上。


  因为那份记忆,那份记忆里的温暖;还有旧写字台上,贮存的那份旧情怀……


请使用微信扫一扫
请使用微信扫一扫
请使用微信扫一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