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从开奶茶店、烘焙坊，到设立兴趣课堂、组建乐队，春之晖的妈妈们在见证这群特殊孩子成长的同时，也探索着人生的另一种价值。

2022年5月7日，春之晖乐队在“TA来听我的演唱会”公益活动上演出。

一片绿色菜地中，少年们背着行进鼓，在《歌唱祖国》的音乐中敲打着节奏。阳光下他们的神情如此认真，看似简单的鼓点，他们却需要竭尽所能去完成。

细心观察，不难发现这支春之晖行进鼓乐队的特别之处——乐队成员或患有孤独症、唐氏综合征，或因脑瘫、癫痫造成发展障碍。成立之初不被看好的他们，不到半年就登上了梅溪湖大剧院的舞台。

“ 5月21日是全国助残日，我们想让大家看到，特殊孩子也可以拥有属于他们的一份精彩。”作为长沙春之晖特殊孩子援助中心（以下简称“春之晖”）的负责人，李清和刘玉带着孩子们从开奶茶店、烘焙坊，到设立兴趣课堂、组建乐队，一路艰难前行，“在见证孩子成长的同时，我们也探索着人生的另一种价值。”

从“五音不全”到“小鼓手”

一栋坐落于长沙浏阳河北岸的二层小楼，是春之晖特殊孩子援助中心的萤火基地，每周四上午行进鼓乐队在这里集中排练。尽管较为偏僻，但家长们总是风雨无阻地把孩子送过来。

“这里远离城市中心，周边居民对孩子练习打鼓相对宽容。”刘玉回忆，最初乐队排练的地方也是一个城中村，但邻居们时常以“扰民”为由向社区投诉或报警，民警动不动上门来叫停排练。

家长们只能开着车带着孩子们，拖着一大堆器材，“躲”到浏阳河桥洞下排练。一次看着孩子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打着鼓，刘玉瞬间掉下了眼泪。桥洞下排练了半年后，在热心律师伍小鹏的资助下，她们租下了目前这栋民居。

“相对其他乐器，敲鼓的动作更容易掌握。”李清告诉记者，爱心单位为乐队捐赠了一套乐器，但为了找到合适的老师，她们动用了所有资源，逢人便问，最后终于联系到了湖南省音乐家协会现代演奏学会会长蒋博。在学会志愿者老师团队的耐心指导下，一些之前被认为“五音不全”的孩子，展现出了对音乐的兴趣和天分。

对这些孩子来说，学习一首歌曲可能需要一年甚至更长，有的孩子早上五六点就起床打卡练习。更令李清感动的是，一个孩子的父母双双患癌，需要定期去医院做化疗，但他们从不曾落下一次乐队排练，“如果父母同时化疗，就拜托其他家长带孩子过去。”

《文史博览·人物》2023年第5期《春之晖乐队：让特殊孩子的精彩被看见》

“让家长们有一个抱团取暖的地方”

“这样一群孩子，聚在一起打鼓，能打出什么名堂？”2021年底春之晖行进鼓乐队成立后，李清和刘玉经常要面对这样的质疑。

每当这时，她们会告诉对方关于春之晖创办的初衷。在这个故事里，余小梅是一个不得不提的名字。2009年，余小梅带着10岁患有重度唐氏综合征的儿子来到长沙市特殊教育学校就读。同为陪读家长，刘玉、李清和余小梅因此相识。余小梅曾告诉刘玉，她生命里最快乐的日子就是在特校陪儿子长大的四年。

2012年，42岁的余小梅被确诊为子宫癌晚期。2014年4月1日，世界孤独症日前一天，她离开人世，并按照生前意愿捐献了眼角膜。

余小梅的离世，强烈地触动了刘玉和李清，她们长期以来觉得“该做点什么”的想法，突然有了明晰的方向——“让家长们有一个抱团取暖的地方”。2014年底，几位长沙特校家长成立了春之晖特殊孩子援助中心，刘玉和李清是坚持至今的核心力量。

随着孩子们逐渐成长，春之晖尝试为他们提供庇护性就业：2014年，春之晖烘焙坊在特校附近开业，并成为特殊孩子实习基地。当时国内少有这种家长自发的庇护性就业模式，春之晖烘焙坊吸引了全国各地许多家长前来考察。但烘焙坊一直不盈利，2020年随着新冠疫情的到来而结束；2015年，春之晖在梅溪湖附近尝试开了一家奶茶店，3年之后也难以维系。

“在所有残障群体中，心智障碍群体是最难就业的。”奶茶店和蛋糕店的失败经历，让刘玉和李清深刻认识到，心智障碍者难以在竞争性行业中就业，尤其销售模式转为线上后，更增加了经营难度，“如果没有政策支持，在目前的环境下庇护性就业很难持续”。

于是她们调整方向，将重心放在培养孩子们的能力和兴趣上面，并在大学生志愿者的支持下开设了萤火课堂，开设烹饪课、手工课、国学课、绘画课、音乐课等。妈妈们的努力感动了岳麓区白鸽咀社区书记凡素琼，春之晖被邀请入驻社区，为社区残障人士提供服务。

“尝试了很多课程后，我们发现音乐最适合孩子们集体参与，而行进鼓又是最容易入门的。”刘玉笑着说，孩子们的兴趣“一发不可收拾”，从行进鼓到架子鼓、吉他、贝斯，现在的春之晖已经拥有一支破壁电声乐队。

春之晖的两位负责人刘玉（左）和李清（右）。（政协融媒记者 刘敏婕 / 摄）

“放下焦虑，静待花开”

2022 年 5月7日，“TA来听我的演唱会”公益活动在梅溪湖国际文化艺术中心小剧场舞台举行。对春之晖的40名孩子而言，这是一个“温暖而意外的礼物”。在得知春之晖乐队的故事后，湘江集团决定为孩子们提供圆梦的舞台，此时乐队成立还不到半年。

“孩子们付出的是常人的几倍，对上台紧不紧张可能没概念。”志愿老师蒋博发现，越是隆重的场合，他们的表现就越好，“看到他们自信努力的一面，也是我们的动力所在”。

《一场特殊的演唱会，“照亮”特殊孩子舞台梦》《听,这群“来自星星的孩子”在唱歌》……演唱会成功举办，第二天长沙各大媒体都在报道中给予赞美。

“很多人说通过春之晖乐队，知道还有这样一群孩子。”这是李清和刘玉最大的欣慰。乐团一个孤独症孩子因为走路时习惯自言自语，曾被邻居误解并报警。孩子加入乐队后，在全国校园美育比赛中获金奖，妈妈骄傲地把新闻发到小区群里，“你们看，我的孩子其实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差。”

从浑浑噩噩的全职妈妈，到考取社工证、做项目书、组织大型活动，李清和刘玉一步步发现了自身的潜力和价值。多年来牵着蜗牛散步，她们学会了放下焦虑，静待花开，“在中国，特殊孩子的生存空间有多大，取决于家长尤其是妈妈，所以我们必须强大起来。”

文 | 政协融媒记者 刘敏婕

本文原载于《文史博览·人物》2023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