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生活在老家那条山冲里，就听说醴陵有座“六孔桥”。它坐落在渌江河上，北边连着城里，南头接着城外，东面还修有引桥通向状元洲，是一座很有名气、很有气势的桥。

“渌江渌水绿悠悠，三刀石下状元洲。马脑潭前龙现爪，姜湾文笔点春秋。”受诗句的影响，对醴陵这座城，特别是与人方便的六孔桥，大家很是向往。但因交通阻隔，很少有人能亲眼目睹它的丰姿。

上世纪90年代，我终于与桥相遇。只是，他明明有9个桥孔、8个桥墩，为何叫六孔桥？

近年来，醴陵市启动了“一江两岸·瓷城古韵”建设，拆除了紧挨着六孔桥、超出江岸、伸向江面的破旧商铺，还扎扎实实给六孔桥洗了个“通身澡”。如果桥能说话，它或许会告诉人们：已经多少年没有这样“清爽”过了。

至少近30年来，这是第一次。尽管不知道“洗澡工”是怎么搓洗的、用的是什么品牌的“沐浴液”，但桥的本来面目终于得以展现。

原来六孔桥不是黑麻黑麻的，而是亮白麻色的。桥有9墩10拱，而不是8墩9孔。桥北头的一块碑石也显现出来。“渌江桥，始建于南宋乾道年间（1165-1173年），最初为木桥，屡毁屡建。现存建筑系邑人陈盛芳带头捐资修筑，1924年动工，1925年建成……”

想必，六孔桥是乡里人以讹传讹，口误所致了。

陈盛芳系本地建筑富绅，自1919年北洋军阀烧毁渌江木桥后，他目睹百姓南北出入不便，决心行此善事。1925年初秋，渌江新桥竣工通车时，请谁题写桥名成了一件犯难的事。恰好醴陵人傅熊湘回乡公干，透露了康有为即将来湘的消息。康有为是戊戌变法运动的主要推动者，是改造旧中国的榜样。某日，寒露已发，轻霜若降，陈盛芳前往求见康有为：“晚生陈盛芳，醴陵人，乃先生故交文俊铎义子。因北军纵火烧毁家乡渌江桥，时已五年，感于交通阻隔，盛芳于年前首倡修桥，而今桥已畅通矣，唯少题名……”康有为感叹于醴陵布衣善士的宽广胸怀，欣然挥笔写下了“渌江桥”3个大字。

而今，康有为的题字与渌江桥已融为一体。

渌江桥所用的麻石全部采用望城丁字湾的白色花刚石，而非普通黑麻石，虽屡历战火、水灾，见证了百年风云变幻，却稳固依然。渌江桥是湖南省内跨度最大、保存最好的石拱桥，是中国近现代石拱桥建筑的代表作之一，于2013年经国务院批准成为了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如今，渌江上已经建造了许多桥，在众多桥中，饱经沧桑的渌江桥毫不逊色，依然那么坚挺、敞亮，不仅见证了醴陵历史，更是渌江河上一道亮丽的风景。

休闲、练声、习舞的人成群，漫步者三三两两，间或见脚下生风的健身者一闪而过，而倚靠桥栏者则悠然欣赏着一江两岸如画的风景。远处的仙岳山层峦叠翠，是净化瓷城的硕大氧吧，又仿佛是护佑城市的纠纠武夫。山上楼台亭阁若隐若现，点缀其中，恰到好处，平添几分美韵。

墨绿色的河水，纯纯净净，不见一丝杂质。和风吹拂下，江面皱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缓缓地、一层一层地舒展开来，无穷无尽、无休无止，将河边美景也招摇进去。太阳不禁为之陶醉，在河水温润的怀抱里晃晃悠悠。

忽然，江湾处推出几层波纹，与水面原有的风波互相摆布、融合。渐渐地，那里荡出一条小船，宛如蛇行，缓缓而来。

可谓渌水悠悠，江桥悠悠，人行亦悠悠……

文 | 田标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