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对随笔的印象，是说理与批判。要么幽默风趣，让人会心一笑；要么针砭时弊，引发读者共鸣；要么言辞犀利，直面世道人心。可是，刘诚龙的历史随笔《大清名相》除了具备随笔的共性外，还具有小说的特点，一旦开卷便欲罢不能，读到精彩处还能让人废寝忘食。

人物形象呼之欲出。《大清名相》描写的人物大大小小二三十人，有的片言只语，甚至一笔带过；有的连篇叙述、着墨颇多。最浓墨重彩是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三位中兴之臣，多个单篇连缀成一个独立章节，几乎各占全书六分之一篇幅。其次是彭玉麟、胡林翼等湘军大佬，还有张之洞、翁同龢等晚清重臣。在《大清名相》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个自省、自律到极致，相人、用人出神入化的曾国藩；一个胸怀天下、一身傲骨、一心为公、抬棺出征的左宗棠；一个圆滑、护短、傲气与流气齐飞、革新与裱糊并举的李鸿章……

人物最忌高大全、扁平化，《大清名相》却用随笔的体裁、诙谐的笔调把人物形象立了起来。就以曾国藩为例，大家都知道他是个严于律己、修身齐家、克勤克俭的人，这是当了中堂大人后的曾国藩形象。《大清名相》有几个单篇写了早期的曾国藩，他曾是个烟鬼，被大烟牵着魂走。他立志戒烟后，也跟其他烟民一样辛苦，“初戒吃烟，如失乳彷徨”“自戒潮烟以来，心神彷徨，几若无主，遏欲之难，类如此矣”。后来真的戒断了，任何人给他递烟都不复吸，可见他的决心与定力。年轻时的曾国藩也曾要钱不要脸，当年他考上了进士，便到处拜客，名为题词、写对联，实则要“贺仪”、打秋风。到了后来曾国藩自省此行为有损道德君子形象，从此痛改前非，成为一代“理学完人”。

故事情节引人入胜，《大清名相》注重以故事来写人。一是如果故事有反转情节的，刘诚龙自然不会放过，没有反转情节的，他也运用设置悬念、倒叙等小说手法来强化故事性；二是《大清名相》有小说味，不是说作者虚构，而是他选取的历史本身具有趣味性，带有戏剧冲突性；三是故事本身有深厚的意蕴，在漫不经心的叙事中，把人带到一个深刻的主题中去。如文中描述彭玉麟如何把李鸿章一步步引进圈套，不得不交出亲侄儿接受正法的故事，情节曲折，主题深刻，给我们塑造了一个有勇有谋、有正义感的形象。

大家都知道，著名作家张爱玲的祖父就是张佩纶，祖母是李鸿章的女儿李菊藕。书中的《李鸿章招婿张佩纶》一文就讲了一个啼笑皆非的故事。话说张佩纶拜会李鸿章，在领导的案头上读到了李菊藕的诗作，顿时涕泪双流，问是何人所作，李鸿章说是小女。聊到李菊藕正戳中李鸿章的心病：“小女年逾二十，未议婚，君其为我留意择婿。”张佩纶就问他要什么条件呢？李鸿章叹道，都大龄女青年了，还讲什么条件，才学跟你一样就行了。张佩纶一听此话顺坡下驴，跪倒在地：“门生刚丧偶，而女公子又文字知己，敢以婿请。”这就给李鸿章出了难题。书中张佩纶向岳父求爱的情节就有三个版本，版版精彩。

特殊环境造就名臣。《大清名相》中的大环境覆盖整个大清王朝，刘诚龙的着墨点多在晚清这个小环境。这样的环境催生了清朝一批名臣，他们都心怀家国，力图挽大清之将倾。曾国藩、彭玉麟、胡林翼组建湘军，平定太平天国；左宗棠励精图治、收复新疆，维护祖国领土统一；李鸿章创建北洋水师，推动洋务运动，周旋于群狼之中；张之洞成为近代教育与工业的先驱，倡导“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身为光绪帝师的翁同龢力荐康有为，支持戊戌变法。这些名臣如同暗夜中的星辰，虽未能照亮整个时代的黑暗，却以各自的方式在历史的天空中划下深刻的轨迹，他们并非完美无瑕，却在时代的巨变中展现出人性的复杂与坚韧。

《大清名相》围绕着清朝的名相（臣）来写，可以说是一部随笔体的大清名臣外史，写他们不为人知的故事、轶事、趣事、隐蔽事，让读者对历史人物有了全新的、立体的认识，对这段历史也有更深入的了解，激发读者的好奇心，增加作品的可读性和趣味性。

《大清名相》虽是历史随笔，却传承了《儒林外史》的小说笔调与表意神韵，值得一读。

文 | 邱少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