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惊叹，中国书画的巧妙布局，不挤，不紧，留出空白，留出审美趣味，空白处，想像、品味、鉴赏如水一般涌了进来。譬如水墨画中的白，是天，是水，是云，是雾，或是雪。走入我们大脑中的，是广大，是灵动，是单纯，是静谧，或是苍茫。看似不着墨，实则意在墨外，画意深远。譬如以“深山藏古寺”为题作画，有人画茂密树林间露出一角飞檐，有人画山间小道走着一个挑水僧。自然，后者更切题意，也表现出留白的意境。前者画幅上茂密的树，让人有一种拥挤的逼迫感，而后者数笔水墨描青山，小道孤僧显空寂，留白处云遮雾绕，山高水远，引人遐想。正如苏轼所云：“萧散简远，妙在笔画之外。”

京剧、雕塑、围棋、文学，不也是这样么？你看京剧舞台上，摆一张椅子，演员拿一根鞭子，便是英雄打马从山中经过。你看断臂的维纳斯雕塑，补上两条胳膊，女神反而缺少了诸多况味。下围棋讲究气眼，棋盘中放再多的棋子，如果没有留白，也是一盘死棋，围困对方不留余地，也会堵了自己的路。碑文往往记录主人公一生功绩，而武则天的无字碑，却让世人品味良久，一生功过任由后人评说。音乐演奏中某一刻的悄然无声，留给听众沉浸式赏鉴，可谓“此时无声胜有声”。

为人处事，讲究留白，是一种生活的艺术。给自己留白，不追求完美。给朋友留白，保留朋友的个人世界，空白之处友情自会去填充。对待他人不妨留白，不把价值观和生活习惯强加于人。对工作和学习，不妨留白，适当休息，反而更有效率，弦也会保持恒久弹性。处事要留白，凡事留有余地，就有回旋机会，便能进退自如。

林语堂先生说：“看到秋天的云彩，原来生命别太拥挤，得空点儿。”给生命留白，是生活的智慧，是一种人生的境界，是为了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人生要懂得取舍，要学会做减法，化繁为简，你会发现，想简单其实不简单。《小窗幽记》里说：“凡事留不尽之意则机圆，凡物留不尽之意则用裕，凡情留不尽之意则味深，凡言留不尽之意则致远。”别让生命太拥挤，多留白，生命之树长青，生活之花灿烂。

文 | 王纪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