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图 湘声报记者 陈彬

　　“每天早上一菜一鸡蛋，中午一荤一素，节假日都有加餐……”谈及现在的生活，苏乐脸上挂满了笑容。

　　在湖南省强制医疗所，像苏乐这样曾经肇事肇祸的精神病患者有456名，年龄最大的81岁，最小的19岁。这些人中，收治时间最长的已达36年。

　　省强制医疗所管教大队大队长魏朝辉第一次接触到这个群体是在7年前，“当时我认为他们就是犯人。”如今，魏朝辉对这个群体的看法有了变化，“他们是特殊的病人，需耐心照顾。”

　　他们到底是一群怎样的人？这又是一所怎样的机构？这个特殊的机构又得到了哪些特别的关爱？近日，湘声报记者走进了这个鲜为人知的地方。

　　省强制医疗所医护人员正在为病人发放药物

　　许多病人能背《弟子规》

　　从平江县城车行10余分钟，便可到达三阳乡西岸村，省强制医疗所就在这里。放眼望去，环境优雅，周边十分空旷。去年10月刚刚完成新所建设，医技楼、康复楼、备勤楼等一应俱全。

　　在5个病区中，人数最多的是一区，有104名病人，主要为老弱病残；人数最少的五区，是女病区，59人。

　　苏乐每天的生活极有规律，一天中，吃药和睡觉都有固定的时间安排。湘声报记者到来时，苏乐和病友正在唱歌，一首接着一首，声音响亮。

　　在康复区，有的病人躺在椅上听歌静养，有的在乒乓球室打球，有的在学习古文经典……省强制医疗所副所长姜胜利介绍，目前有80%的病人能够背诵《弟子规》。

　　见到管教民警，这些病人会打招呼，说“警官好”，有的还会拿出自己的零食与民警分享。不时，管教民警也会和他们谈谈心，问问身体状况。

　　大部分的时候，苏乐和病友只是坐在病区的活动区域，他们之间很少说话，长时间地看着某个地方，当见到有外人进来时，有的人会透出好奇的眼光。

　　一切看起来井然有序，每个人衣着干净，房屋收拾得整齐。如果不是层层的铁门以及窗户上的铁栅栏，这里似乎与普通的医院别无二致。

　　“自身也是一出悲剧”

　　“正常的时候，他们跟常人差不多，但发病了，就容易做出一些极端行为。”姜胜利说。

　　《刑事诉讼法》规定，实施暴力行为，危害公共安全或者严重危害公共人身安全，经法定程序鉴定依法不负刑事责任的精神病人，有继续危害社会可能的，可以予以强制医疗。强制医疗由人民法院审查决定，公安机关强制执行。

　　管教民警曹化龙负责女病区，他说，女病人一半以上都是后天致病，许多跟家庭有关，致使她们精神失常。

　　“在发病肇事时，他们如恶魔附体，但他们却没办法控制自己，自身也是一出悲剧。” 姜胜利说，少数病人进所后，依旧难以控制自己，内心狂躁，出现幻听、幻觉情形。

　　根据病情，省强制医疗所将病人分为病情稳定、病情较稳定和病情不稳定三类。对于病情不稳定的重点病人，所里安排一位警察、一位辅警和一位病情稳定的患者进行管护。

　　目前，省强制医疗所共有警察21名，协警、医护人员等约170名。每个病区配备了主管警察和协警20名以及医护人员8至9名，并采用智能监控集成系统，实现监控全覆盖。

　　用心照顾，待如亲人

　　1982年，湖南依托省司法厅下属的怀化监狱“105医院”设立了湖南省精神病监护治疗所，专门负责收治全省肇事肇祸精神障碍患者。2010年，省精神病监护治疗所移交给省公安厅管理，并选址在平江县设立省强制医疗所。

　　“建所之初，人员靠借，场地靠租，病人食堂、洗衣房、仓库都是临时搭建的板房，人员也是从平江县公安局等单位借调过来的。当时没有一个人对精神病人有足够的了解。”魏朝辉说，他当时就是从平江县公安局借调过来的。他还清楚地记得当年夏天去地处怀化的省精神病监护治疗所接收305名病人时，第一次见到收治对象的情形：昏暗的房间里，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有的睡在床上，有的趴在窗户上，有的在大声唱歌……

　　回来以后，魏朝辉和所里的民警帮助他们搞好个人卫生，教他们整理床铺和衣物；不能自理的病人，帮他们洗澡、剪头发、剪指甲。

　　久了以后，民警们慢慢发现，很多病人在正常时就会忏悔落泪。有一天，一位病人放风时，突然扑通跪地，仰头朝天，痛哭流涕：“我亏欠我儿子，我对不起他，对不起家人。”在场的民警一阵心酸。

　　由于过去的伤害，有的病人的忏悔并不会得到亲人们的谅解。至今仍有一些病人没有被家人联系过。“他们曾经很可恨，但也是最可怜的一群人，我们不能让他们被遗忘。”省公安厅监管总队副总队长、省强制医疗所所长雷景群说。

　　今年，省强制医疗所与省财政厅、医保局多次协调，将病人的医疗包干费用提到80元/人/天，年增经费500万元。同时，还协调多个部门，查找核实数据，为400多名病人办理了身份证，让他们享受国家救助政策。

　　正是这些努力与付出，感动了许多病患家属，在省强制医疗所内的荣誉室墙上挂满了锦旗：“待患如亲”“血浓于水”“家一样的温暖、亲人般的关怀”……

　　近7年来，省强制医疗所也实现了队伍零违纪、安全零事故、医疗零纠纷、群众零投诉的“四零”目标。

　　如何更好地回归社会

　　对于省强制医疗所而言，面临最大的困境就是病人出所难。

　　《刑事诉讼法》规定，对于已不具备人身危险性，不需要继续强制医疗的，应当及时提出解除意见，报决定强制医疗的人民法院批准。提出申请的主体包括医疗机构、被强制医疗的人及其近亲属。

　　雷景群介绍，目前，由家属和监护人提请解除的仅占5%，大部分由省强制医疗所提出申请。近7年来，省强制医疗所有80余名病人康复后，回归了社会和家庭。

　　“病人出去后如果再犯事，怎么办？这可能是老百姓最大的担忧。”姜胜利说。

　　根据最高法《刑事诉讼解释》的规定，被解除强制医疗的人仍需严加看管。姜胜利表示，80%的病人没有监护人或监护能力弱，这也是目前出所困难的主要原因。“目前14个市州也有强制医疗点，但用于这方面的经费十分紧张”。

　　病人难出去，也给省强制医疗所带来了难题。姜胜利说，病人长期滞留，强制医疗所成了养老所，而外面需要收治的病人又收不进来。

　　对此，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精神科主任王小平认为，精神病人的合理安置，涉及医疗、民政、司法、社区等多个部门，确实需要统筹协调处理好这一突出问题。

　　文中病人皆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