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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先河!湖南报告文学获鲁迅文学奖,纪红建的《乡村国是》何以胜出?
发布时间:2018-09-11 编辑:湖南政协新闻网-湘声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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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湖南报告文学首次获得该奖项。四年一届的鲁迅文学奖,每次评选出5部获奖报告文学。对于写作报告文学十余年的纪红建而言,40万字《乡村国是》的创作是一次考验,也是一次新生。


“我不想创作一部表扬稿式的作品,那样难以留下思考与启迪,也不具有资政价值。”纪红建告诉湘声报记者,“只有写出老百姓的心声,写出脱贫攻坚的难点、痛点,才能触及心灵深处,作品才会有温度和生命力。”

获奖并不意外

接受采访时,纪红建正忙于另一篇以铜官窑和“黑石号”为切入点,反映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长篇报告文学。对于报告文学圈内人来说,纪红建作为风头正劲的青年报告文学作家,此次获奖并不意外。


2017年9月由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乡村国是》,在中国报告文学学会评选的2017年中国优秀报告文学作品排行榜中位列第三,前两位作家是著名报告文学作家王宏甲和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长何建明;上溯一年,纪红建和铁流合著的《见证:中国乡村红色群落传奇》在2016年的榜单中排名第二,第一位是何建明。


“黝黑中透着几分红润,朴实得就像田野里的一棵稻子。”看到纪红建,顿时觉得作家何宇红对他的描述恰如其分,这是他少年时在望城新康乡农村留下的生活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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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纪红建高中毕业后应征入伍,在解放军某特种警备团新兵连时,经常把训练感想、连队好人好事写下来投稿给军区《战友报》。部队领导很快注意到纪红建,将他调至团机关任新闻报道员。


调到军区机关后,热爱创作诗歌和散文的纪红建,开始创作军史和其他纪实类作品,并曾为三军仪仗队、国旗班写过纪实文学。


在部队,纪红建常听老首长们说到一个人——哑巴红军。在干部档案里,他的姓名是哑巴,出生年月不详,中央红军途经四川大渡河一带时,红军战士误将哑巴当作奸细而带上长征路,他机缘巧合成为中央警备团炊事班的一名挑夫。晚年时按副师职待遇离休。


虽然只是零星听说哑巴红军的故事,但这个人物的形象在纪红建脑海中挥之不去。2005年通过大量采访,他创作了长篇报告文学《哑巴红军传奇》。


作品完成后,纪红建给《中国作家》杂志投稿。不久,时任杂志主编何建明打电话邀他见面,并断言“这部作品会成为你的成名作”。《哑巴红军传奇》在《中国作家》头题发表后引起轰动,多家影视公司要求购买版权改编剧本。


对于27岁的纪红建来说,创作报告文学的开局顺利。2009年,他转业到湖南毛泽东文学院,继续进行报告文学创作。



在深贫山区看到人性光辉

“从《哑巴红军》到《乡村国是》的十年步履,我们欣喜地与他一起收获成长的骄傲。”这是2017年纪红建获得第二届“茅盾文学新人奖”时得到的评价。


“何建明老师曾经跟我说,我后来的报告文学比不上《哑巴红军传奇》。”纪红建坦言,尽管过去十年间笔耕不辍,也获得不少奖项,但似乎难以取得突破。


他暗自下决心,要用心写出一部好作品,湖南人民出版社责任编辑周熠用“野心”来形容纪红建对创作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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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红建在四川南部县碑院镇林坝村采访村民张定科


2014年底,省作协组织作家到湘西采风,纪红建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冲动,要记录下发生在中国各处的脱贫攻坚行动。


他四处搜集上世纪80年代以来所有关于扶贫的报告文学和理论书籍,看了157本后心里有了底:尽管有不少反映扶贫的作品,但要么是材料汇编,要么聚焦一时一地,自己还有创作空间。


写作计划一公布,许多朋友表达了担忧。“他们觉得这个题材很难写好,担心写成表扬稿式的作品,难以出彩,难成佳作。” 纪红建回忆。


背着简单的换洗衣服、电脑和相机,纪红建自费深入六盘山区、滇桂黔石漠化片区、武陵山区、秦巴山区、乌蒙山区、罗霄山区、闽东山区,以及西藏山南、新疆喀什等脱贫攻坚主战场,走过湖南、云南、甘肃、宁夏、新疆、贵州、广西、西藏等14个省(区)39个县的202个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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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宁夏海原县史店乡徐坪村,纪红建采访最后一个搬离窑洞的贫困村民李德成


坐在行驶于黄土高原的大巴车上,看着车窗外的满目苍茫,纪红建脑海里想着采访过的人和事,常常莫名流下泪来。


在重庆黔江区濯水镇,72岁的老人徐明德向纪红建诉说着山区的今非昔比,老人紧紧拉着他的手说:“我们最感激的是党和政府的好政策,但不知道怎么表达,你是作家,能不能把我的这个想法写到书里,让北京的领导们看到,知道我们的感恩之心。”


在宁夏海原县,县扶贫办扶贫股股长张维权的帮扶对象罗老汉家500多只即将要出栏的獭兔全部死了,他和罗老汉抱头大哭。


在四川巴中市恩阳区柳林中学,兔兔爱心助学团队的创建人——张彦杰和丈夫李友生多年来走过巴中的山山水水,行程4万多公里,一对一长年资助数百名特困学生和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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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红建在西藏隆子县隆子镇忙措村采访


走遍深度贫困地区后,纪红建说,他从老百姓与自然抗争的坚韧不拔上,看到了人性的光辉,虽然说一些人存在“等靠要”思想,但不屈不挠的精神一直都在。


行走中的理性思考


行走在远离繁华的贫困山区,纪红建发现山区面貌整体好于自己的预想,绝大部分都通了水、电、路,即便在最贫困的宁夏西海固地区,绝大部分居民都已经迁到新的居住区,少数正在等待搬迁。


《乡村国是》中,一个个贫困乡村各具形态,致贫的原因与脱贫的路子也千差万别:山高路远的湘西十八洞村发展以猕猴桃为主的生态产业,地处穷山恶水的福建宁德赤溪村经由整村搬迁步入新建的小城镇,辈辈“砍山”都四季无收的广西凌云县陇雅村以“养山”种植铁皮石斛迅速致富,新疆喀什朵儿其乡14村从蜗居土坯房变为开发庭院经济,贵州天峨县汉尧村的吕昌发以养山鸡带动四乡八邻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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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红建采访广西凌云县泗城镇陇雅村党总支部书记吴天来


扶贫专家对近年来扶贫数据的分析,让纪红建看到了两条走势相反的曲线:一条,每年扶贫资金越来越多;另一条,每年减贫人数越来越少。两条曲线,折射出扶贫攻坚工作的艰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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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洞村


对于农村电商,纪红建看到,随着农村电商迅速发展,很多地方政府希望农特产品经由网络畅销全国,“但是上了网,并不等于就能得到消费者认可,为电商而电商,可能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正因为这些理性的思考和建议,让《乡村国是》得到高层领导的关注。“脱贫攻坚的巨大贡献需要赞扬与歌颂,但必须是理性的赞扬与歌颂。”纪红建说,一部没有功利性的作品,谁都不会轻易否定它。



  对  话  


以平民视角聚焦国家战略


湘声头条:脱贫攻坚是一个很大的题材,最初是怎么定位的?


纪红建:最开始我有种“老虎吃天,无从下口”的感觉,但我不想写大话、空话与套话,这样会使整部作品变得苍白无力。思来想去,我决定站在平民的视角,本着“详近略远”的原则,聚焦在人性、精神和情怀上,既重点反映党的十八大以来精准扶贫攻坚场景,也注意历史的延伸;既写扶贫攻坚取得的成绩,也呈现中国扶贫的艰巨性和复杂性;既歌颂脱贫攻坚道路上人性的光辉,也心怀忧虑,注重反思。


湘声头条:有一种观点认为,一些所谓大题材的报告文学,作者总是有模有样、捏腔拿调、卷着舌头说话。你在创作中是否有意识地避免落入这种状态?


纪红建写作这类作品,确实很容易写得“高大上”,难接地气;既不是官样文章,也不是文学作品,不伦不类,那显然是没有生命力的。我希望质感、鲜活且有个性地体现国家的扶贫战略,所以用接地气的故事和叙述,把传统的主流叙事转化为作家个性化的叙事,尽量让作品有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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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红建在吉首市社塘坡乡十八湾村采访


让作品留下更多思索空间


湘声头条:两年多的采访过程中,你最深刻的感受是什么?


纪红建:在麻怀村,在十八湾村,在陇雅村,在汉尧屯,贫困山区群众那种自强不息、坚毅与顽强,各级扶贫干部的无私奉献,还有贫困群众自然流露的感激之情,都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贫困山区确实难,难于生活,难于扶贫,难于脱贫。但再难都挺了过来,大家都在攻坚克难,难已经成为过去时了,或者已经渐渐成为过去时。就包括那些丧失劳动能力、曾经对生活无望的群众,也因为搭上了精准扶贫这趟列车,有了基本的生活保障,生活境遇发生了变化。看着浩浩荡荡的脱贫队伍,我看到了喜悦与温暖,更看到了一种豪迈与自信。


湘声头条:书中每章都表达了你的很多思考,有的甚至不乏尖锐。


纪红建:报告文学存在的价值在哪儿?就在于思索。以前出台一项政策、采取一项措施就可以解决百万甚至上千万人的脱贫,现在减贫政策效应递减,需要以更大的投入实现脱贫目标。采用常规思路和办法,按部就班推进,难以完成任务。


我想让这部作品可以留下思索的空间。在看到中国脱贫攻坚巨大成就的同时,我告诫自己坚守独立的人格、立场和思想。如果不这样,各地脱贫攻坚就会显得千篇一律,也就没有了独特的故事、个性化的人物,留下的不是思索的空间,而是无声的叹息。


END

文|湘声报记者 刘敏婕

图|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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