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还在读小学,电影《江姐》在各个村里轮流放映。于是,我们就跟着电影往各个村里跑。《江姐》里面有个唱段“绣红旗”,小孩都很喜欢,我们追着这部歌剧主要是想看《绣红旗》的片段。那时候我们并不明白唱段里的内容,只是喜欢听它的曲调,觉得好听,听了无数遍也听不厌。
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歌剧《江姐》中江姐的模样:一袭蓝色的旗袍,如红旗一样鲜艳的毛衣,洁白的围巾。
再后来,我迷上了看小说,也就看到了罗广斌、杨益言的小说《红岩》。
歌剧《江姐》是由阎肃根据罗广斌、杨益言的小说《红岩》改编的。当空军司令员刘亚楼看了《江姐》剧本初稿后,将《江姐》列入空政歌剧团的重点剧目,并把作曲交给了著名作曲家金砂、羊鸣、姜春阳三人。
那一年,阎肃用他的独幕歌剧《刘四姐》的稿费,请几个同事在北京东来顺吃涮羊肉。吃喝谈笑中,有一个同事开玩笑:“咱今儿‘吃’完了‘刘四姐’,明儿呢?” 阎肃听到这话被逗乐了,笑起来说:“我刚看了《红岩》,里面有个人物江姐,是个非常好的创作题材。”那时,小说《红岩》正在全国被人热读,在座的几位都读过,大家都觉得江姐值得写。
于是,阎肃带着小说《红岩》来到锦州,住在一间只有9平方米的小屋里,用了18天的时间写出了《江姐》的初稿。
阎肃对写《江姐》是有激情的,因为他心里有“重庆情结”。阎肃年轻时就随家人到了重庆。他在重庆参加学生运动,与地下党组织搞土改、清匪反霸,还去过歌乐山“中美合作所”。
这样的生活经历,为他后来创作《江姐》留下了切身感受。为创作《江姐》,阎肃多次去歌乐山、渣滓洞,7天7夜“蹲大牢”体验生活。阎肃的生活体验不是做样子,他是来真的。他让工作人员给自己“戴”上沉重的脚镣,双手反铐,关进一间黑咕隆咚的牢房里,整整一个星期。“牢”门口经常有人参观,他们边走边说,议论里面的“犯人”,他们谁也不会想到,那个被关在里面的人居然就是后来写歌剧《江姐》的人。
那种体验太真实了。7天7夜,不让说话,不准抽烟,不许乱走动,三餐吃的是监狱里用木桶装的菜糊糊,夜里睡的是地上发了霉的草垫子。阎肃看到了用来折磨革命者的种种刑具,还上了一回“老虎凳”——当捆绑的脚下加到第2块砖时,阎肃感到双腿的筋都快要绷断了。这种真实的体验,让阎肃在创作《江姐》时,多次含着眼泪……
歌剧《江姐》初稿出来后,阎肃拿给刘亚楼看。刘亚楼读了《江姐》的初稿,感觉这是一部可以好好打造的歌剧。他找到阎肃说,我在莫斯科看歌剧《卡门》,觉得主题歌非常好,《江姐》是不是也可以写一首主题歌?
于是,阎肃就写出了《江姐》主题歌,金砂、羊鸣、姜春阳紧接着开始谱曲。
歌剧《江姐》的故事发生在四川,谱曲的3人中只有金砂是四川人,他有四川民歌创作的坚实基础。于是,金砂就带着两个合作者深入江姐故乡采风,借鉴和挖掘四川地方戏曲的特征。
一年后,他们拿出了音乐的第一稿,被全部推翻。这意想不到的打击几乎让金砂他们崩溃。《江姐》的音乐被彻底否定后,金砂、羊鸣、姜春阳都陷入了困惑。他们静下心来,系统学习川剧、婺剧、越剧、杭剧、沪剧、四川扬琴、清音、杭州滩簧等地方戏曲和民间音乐,然后琢磨剧本中江姐那临危不惧、视死如归、外柔内刚的精神面貌和个性特点,终于找到了塑造江姐的音乐之魂。歌曲《绣红旗》《红梅赞》更是这部歌剧的灵魂。
一天,《江姐》创作小组来到重庆体验生活。傍晚,创作小组几个人一起散步,一边走一边讨论歌剧《江姐》。阎肃突然说,我这里有首歌,是一个朋友约我写的,叫《红梅赞》。“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阎肃还没念完歌词,稿子就被金砂抢走了,金砂和羊鸣、姜春阳一起构思了这首歌的曲子,先后写了8个不同的版本,最后一稿出来,又修改了20多遍。曲子改定后,阎肃拿给刘亚楼,刘亚楼看完,当时拍板:好,就是它了!
《红梅赞》定稿不久,空政文工团原驻地——北京市灯市口同福夹道大院里,都是《红梅赞》的歌声。
《江姐》在全国公演后引起巨大反响,一年演出286场,几百家文艺团体同时上演这部歌剧。几乎是同一时间,歌剧《江姐》里的一首首歌曲《绣红旗》《绣金匾》《红梅赞》……也像一团团火焰,在中国的天空大地燃烧,是那么炽热、艳丽。
文 | 凌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