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文苑
灯影绰绰里的童年
发布时间:2024-03-15编辑:湖南政协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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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阵子装修用上了多年未曾相见的电灯泡,小葫芦一般娇小的身影散发出鹅黄色的光芒,照得整间房屋充满了乡村古朴的气息。是啊,原先村庄里的老房子都是清一色的水泥墙面,连白色漆面打底的墙都是极少有的。好像是一个时代里的底色,与屋顶的青瓦、斑驳的木门以及外墙的黄色泥土相映衬着,都是独属于这个时代的色彩。我陶醉在这样的色泽中,好似从一栋现代化的毛坯房一下子就穿越进了岁月的汪洋里,美好的回忆扑面而来,滋滋作响。


儿时,让我感觉最神圣的一个画面,便是父亲站在凳子上换灯泡时的样子。彼时,我充当了“电工”助手的神圣职责,专心致志打着手电筒,屏气凝神,丝毫不让手中的光束有任何的闪躲。对于童稚的少年来说,能够发挥重要作用,该是极自豪的事了吧。从前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家里每次电灯泡“嘭”的一声炸裂,冒出朵朵黑云时,我的内心竟然会抱有一丝窃喜。因为这时,我的家庭地位瞬间得到了体现,不仅获得了外出采办电灯泡的特权,也让我有机会向商店老板展示我作为家庭助手的小骄傲。走在通往商店的那一条漫长而短暂的土路上,我又蹦又跳,哼着小曲,环顾四周,感觉所有草木和村民都在为我感到骄傲。童年时期的小小心思,充盈在简陋却温馨的老屋中,渐渐化作了鹅黄灯泡中散发的一丝光亮。


更多的时候,我常常在夜晚看着灯泡发呆,思考着它如何发光发亮,带着好奇渐渐长大。奶奶是我成长的重要见证者,在我的记忆里,画面中心有一位爬满岁月褶皱的老人,她在黑灯瞎火里熟练地打开厨房左侧壁橱的双开木门,又从第二格的柜子里拿出一盒火柴。奶奶习惯将煤油灯放在餐桌靠墙的一侧,一根火柴点燃的瞬间,我看到了奶奶充满光亮的侧脸,在那一瞬,时光好像暂停了,只剩下了我和奶奶两个人。奶奶娴熟地摆弄着煤油灯的灯芯,既不让火势太大浪费灯油,也不让火势过小影响视线。奶奶有四个子女,每个月都支付她抚养费,但她依旧坚持劳作。她把钱都攒起来,在一个个喜庆的新年里,以众人都无法拒绝的方式回馈给了我们这些孙辈。看着这一团微弱却始终明亮的火光,我仿佛在光影绰绰中看到了不屈的生命力,这也是传递爱的一种方式。


童年时期的手工制品如今仍有存余的,便是一盏盏灯笼了。也不知是村里哪个小伙伴先起的头,那个年代的小孩人手一个手作灯笼。我用不同的材料制作了许多灯笼,有用竹片制作框架纸糊而成的,有用吃剩的橘子皮,亦或是用啤酒瓶制作而成的灯笼。最经久耐用的,便是酒盒子灯笼无疑了。父亲的酒盒子大多是红色,喜庆吉利,框架坚固,内里空间大,适合放置蜡烛。在酒盒的一面开一扇小窗,既用于照明,也方便手伸进去调整。厚厚的纸盒不会像纸糊的灯笼一点就着,很多时候哪怕蜡烛不幸倒了,也不会有灯毁的风险。故而,父亲每次打算用来卖钱的酒盒子常常不翼而飞,至今他也没能找到原因,我心窃喜之。


小时候最热闹的节日便是春节了,一年一次的烟花也只有过年时才能看到。父亲是个注重仪式的人,大年三十那晚过了十二点,便引着我一起去空旷的土路上,寻了一个地势较高的位置燃放烟花。乡村的夜色漆黑如墨,漫天繁星泛着光亮与人间一同庆贺春节。当一缕缕烟花冲上云霄,在夜空中绽放开来。绝美的夜间烟火,点燃了我过年的热情,目光里的炙热足够抵御所有寒流。望着那样的天色,一眼万年,足够让我一整年都回味在乡村的夜空中。


等到元宵节那天,父亲为村里一年一度的香火龙表演忙碌起来,他每次都会用骄傲的口吻对我说:“晚上就可以看到我们舞龙啦!”村里夜间没有路灯,只有家家户户窗棂冒出的灯光可以给予村庄一丝光亮。夜间去看香火龙表演的小伙伴都会带一个手电筒,远远地跟着,看着村里的舞龙队卖力地穿梭在每一条小路上,仿佛在龙的祝福下,整个村庄来年都可以顺遂。这是一种从遥远的过去流传下来的节日祝福的方式。我会悄悄跟着舞龙队,走过村庄的每一个角落,从他们每一个舞动香火龙的瞬间,我看到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村民坚定的信仰以及永恒的执着。这份对于家乡的执着,融化在了每一枝普通而特别的香火中,凝聚成了一条火龙,祈愿村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文 | 钟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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