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乡间的人,对于赶稻花,自然不会陌生。稻子抽穗,稻花清扬。大半年的辛劳,即将有了着落。稻花香里,盼着丰年,是美事也是苦事。
苦,来自于赶稻花。
梅花香自磨砺来,稻米香亦是如此。稻花盛开,就得赶紧将田里的水放尽。经历一番曝晒,才能有沉甸甸的果实。当然,仅仅放水还是不够的。放尽了稻田的水,还得赶花。
雄花和雌花,花粉必须融汇,才能有良种。于是,稻田里便有了这样一群人,手持竹竿,头顶烈日,穿梭于稻田间。雄花高,竹竿便朝着雄花赶去。“唰唰唰”的赶花声,此起彼伏,是夏日里的一首丰收曲。
经历了赶花,结出的果实也更饱满。但赶花这事儿,听着浪漫却极苦。
烈日灼灼,站着不动,都能满头大汗。手持竹竿,行走在稻田间,日日不间断,辛劳可想而知。一个夏天过下来,稻田丰收,但人也黑了一圈。
儿时常有这样的趣事,放暑假后,各回各家帮大人赶花收稻。过完暑假回到学校,远远地碰到一两个月未见的同学,有时竟一下子认不出来。两人都乌黑乌黑的,隔着一段距离,彼此都认不出对方。
赶过稻花,不只是黑,身上还遍布伤痕,这伤痕来自于稻叶的锯齿。跳进稻田,脚下小心翼翼,一手拨开稻叶,一手高举着竹竿。可再小心的赶花人,一两个月下来,身上也都遍布着浅浅的划痕。
一个人身上的划痕,往往代表着其与自然和节气的亲近。
乡间夏夜,男人们习惯脱了上衣,赤膊乘凉。这衣服一脱,勤劳与否,尽在眼前。常年在稻田里为五斗米折腰的人,身上满满都是赶花的伤痕,有新添的,也有旧伤。远远看,并不明显。但若是细看,一道道隐隐约约的划痕,透露了农人日子的辛劳。
正是在赶稻花这样的苦差事里,日子的希望蕴育其间,令人动容。
文 | 郭华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