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铁军

　　1976年粉碎“四人帮”后，文化大革命结束，中国百废待兴。拨乱反正令人期待，其中最受人们关注的就是何时恢复高考。当时我在县文工团做编剧，团里共有40多名职工，清一色的年轻人，除了几个领导外，大部分都是亦工亦农身份。这是特殊年代的一种用工制度，主要针对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

　　那时大家对身份问题不是很在意，文工团又是一个整天吹拉弹唱的地方，无论工作还是生活都比较愉快。闲暇时，大家谈论得最多的就是今年能不能恢复高考。

　　记得那是1977年的9月，我们到乡下演出。到农村的第三天，文工团梁团长匆匆从县城赶来，说是要传达一份重要文件。我们当时觉得有些奇怪，什么大不了的文件，还要梁团长从县城赶到乡下进行传达？原来，是国家恢复高考，动员符合条件的青年报名。梁团长说，希望大家响应国家号召，积极报名。

　　我对上大学向往已久，感觉自己的学习还不错，于是决定报名参加高考。当时，文工团有5个人报了名。报名表上只有3个志愿，我填的志愿顺序是：东北师范大学、吉林大学、北京广播学院。那时，脑子里根本没有从高到低按梯次填报志愿的概念，也没有人懂怎么填报高考志愿。把东北师范大学放在第一位，是因为上学全部免费，我不想20多岁上大学还叫家里拿钱供自己读书，当时的想法很简单，要自力更生。

　　高考志愿表交到文工团，要政审合格后才能交到县招生办。按照文件精神，可适当给考生复习时间，我想请假复习备考。不想文工团要参加地区的文艺汇演，必须要有创作剧目参加评奖。梁团长找到我，希望我能够安心创作剧本，作点贡献。作为编剧，这是应该出力的时候，怎么能为自己的“私利”请假复习呢？我满口答应梁团长的要求，开始创作地方戏《拔锅》。

　　边复习边创作，可谓是一心二用，私心杂念也多，一怕考不上叫大家笑话，二怕创作的剧目没有评上奖丢人，心里非常矛盾。每天晚上，我来到空荡荡的大排练场复习，其实也不知道应该复习什么，手头只有在教育学院工作的二姐找来的几本高中教科书，还有一本《新华字典》，反反复复不知看了多少遍。《新华字典》后面有中国历代纪元简表，我从头到尾全部背了下来。

　　准考证发下来后，梁团长召集我们5个准备参加高考的同志开会。他很严肃地说，县劳动局给文工团30个全民招工指标（那时招工分两种，全民所有制和集体所有制），团里有42名职工需要招工转正。你们5个都符合招工条件，但参加高考如果被录取，这个招工指标就浪费了。团里研究决定，参加高考的这次就不考虑招工了；如果放弃高考，可以参加招工。这是人生大事，你们要考虑好。

　　真是一个大难题啊，万一没考上就意味着“鸡飞蛋打”！一天考虑时间，备受煎熬，在人生抉择的十字路口，我决定背水一战参加高考。有两个同志决定放弃。我们3个参加高考的只剩“华山一条路”！两位同志当即请假回家复习，我因为有创作任务，只能留在文工团，一边创作剧本一边复习。

　　1977年12月10日，高考的日子终于到了。我的心情非常激动，事先还准备了一些白纸条和一小瓶胶水。当时考虑，万一在卷子上写错了，还可以粘贴，以保持卷面整洁。

　　当年的高考文科考四科：政治、语文、数学、历史地理（一张卷）。第一科是考政治，有涂改的地方我都用事先准备好的纸条进行了粘贴。监考老师还夸奖我想得周到，至少卷面看上去比较整洁。如果放到现在是根本不可能的。最叫我高兴的是，历史有一道考题，竟然是要求考生写出中国历代纪元简表，我正好背了。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押对题了，那种兴奋无以言表。

　　高考结束的时候，考生试卷都装在麻袋里，由工作人员装到停在考场外面的大卡车上。看着满满一大卡车的麻袋，我想，自己的试卷就在里面，它决定着一个年轻人的命运。

　　等待高考结果的日子非常煎熬，直到1978年2月，邮递员把一封挂号信交到我的手中。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东北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热泪当时就涌了出来……自此，我的人生展开新的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