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建辉

　　月光如水，水如月光。缓步走在月湖边，望着天上和水里那轮明月，想起中秋佳节又近了。

　　月亮终归是中秋的主题，千百年来，中国人关于月亮的想象、寄托、咏叹、赞美真是太多了。而月亮也没有辜负文人墨客的专情，给了人们太多的灵感和慰藉。每一个人的心里或许都有一轮皎洁而别致的月亮，可能是父亲的一个背影，母亲的一句叮咛，或者是老师的一次表扬，朋友的一次牵手。而在我心里，那轮明月却是儿时中秋诱人的粽香。

　　中国的节日大抵都与吃有关，每个节日都会有一种美食与之对应。中秋节又叫月饼节，以吃月饼为主，代表了人们盼团圆、庆团圆之意，应时应景，喻意美好。普天之下，率土之滨莫不如此。但是，在我家乡尚仁里，中秋节的习俗却是吃粽子（永州零陵等地农村似也有这种风俗）。我关于中秋的记忆只与粽子有关，知道中秋吃月饼是在参加工作好多年以后。在全国人民都吃月饼的中秋佳节，为何我的老家偏偏吃上了别人在端午吃的、与屈原有关的粽子，这是困扰我许久的一个问题。

　　今年在编纂《双牌民俗考》时，一位朋友说零陵一带中秋包熬粽粑，与老百姓庆祝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八月十五杀元鞑子”，推翻元朝统治有关。琢磨了半天，未得要领。近日看到一篇科普各地节日习俗的文章说，因为零陵过去交通不便，信息闭塞，当屈原投江的消息传来时已经是八月中秋了，人们为了纪念屈原大夫，就用中秋节来代替端午，于是形成了中秋包粽子的习俗。此说逻辑上似能说通，心头之惑却未能解。

　　困惑虽未能解，记忆则历久弥新。每当中秋将至，母亲便早早地舂好新收的糯谷，农历十三日烧好杆草（稻草）灰，用酿酒的甑子过水取得碱水，再用碱水浸泡糯米。新鲜的糯米经过一天的碱水浸泡，次日变得亮黄亮黄。十四日，母亲与外婆用早就备好的粽叶将糯米包成一个个漂亮的羊角粽子，或者捆扎成枕头状的枕头粽子。到下午日头偏西时分，将包好的粽子一串串、一个个放入一口大罩锅之中，倒入稻草灰水，大火慢慢熬煮。约摸晚上十时左右，粽子已有八分熟，粽香和着汩汩翻滚的水声四处飘散，沁入半饿的少年的心脾，惹得少年口水外溢，恨不得早点取来解馋。经过一天的等待、期盼，此时疲惫的我，眼皮不停地在打架，但经不住那诱人的粽香，努力地撑着眼睛。有时实在撑不住了，便依偎着在灶前看火的母亲，不知不觉睡熟，口水则湿了衣角。到午夜时分，粽子终于熟了，妈妈摇醒我，递来两只羊角粽。剥了粽叶，用两根筷子插好，沾点白糖，便边吃边吹，边吹边吃起来。待两只粽子下肚，脸也不洗，脚也不洗，一头扎到床上，酣然睡去。

　　这些年，老家包熬粽粑的习俗渐渐淡了，而母亲也在12年前离开了我们。不变的月亮虽无法阻滞世事的沧桑，但心底的那缕粽香已成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