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黎安

　　读曹萍波的散文集《万物赠我浓情蜜意》，除了被狠狠地补上植物知识课程，还会生生被各色草木拽住，抑或被拈惹草木的温暖文字拽住，令你欲罢不能，更会被浸润在这些草木文字里的灵动圆润器局和意境之美触碰心灵。

　　翻阅这本关于树木花草的随笔集，总也没法将如此老道的文笔和通透的人性与一位90后作者形成关联对应。刷新想象的，不仅有文字的作者，还有文字本身：52篇草木随笔，52封植物“情书”。在作者的笔下，再不起眼的花草，譬如商陆箬竹红蓼花、桐花素馨麦冬草，都能变得风姿绰约，性情各异。

　　曹萍波对花草植物有着天然的喜爱，正如她所言：“我觉得植物尤其是开花的植物，女人可能更易于揣摩其中的意味，我看到它们就会觉得亲。”确实如此，曹萍波的字里行间，充盈着对大自然、对一草一木的钟爱和深情，也难怪她会将这些林林总总对花花草草的感悟文字集结，冠上《万物赠我浓情蜜意》这般甜蜜的称谓。

　　或许，在曹萍波看来，眼之所触，笔之所书，都得感恩自然的恩惠，是造物主缔造了一个多姿多彩的广袤世界，提供了数不胜数的草木，花草树木也给人类奉献上来自大自然的浓情蜜意。因为，正如曹萍波所言：“幽草堪怜,良木须敬,面对不同的花木,就像看见不同的人”，“它们对我的意义，就是能够让我过一种有季节感的生活，这或许能够让人活得更高级”。

　　以“温、暑、凉、寒”为脉络，按照不同的花期，编排不同的秩序，给我们呈现出一个打破动植物界限、跨越生命领域的世界，除了印证物候的四时交替，似乎还有花草树木的欢乐忧伤、孤芳自赏和无欲则刚。

　　在曹萍波笔下的一支花、一棵树、一片叶子，都似乎被拟人化了，都像是一个又一个古怪的小精灵，都有各自的性格脾气、品性操守和戚戚内心,都会撒娇、任性和张扬。譬如，描述垂丝海棠“总能美得人狠狠一激灵，眼睛都恨不得伸出手去摘”，“反正是所有的光芒一齐涌来，所有的恰好全部凑齐，美得叫人愣怔失语”。

　　除了满纸灵动，打动我更多的是曹萍波文字里灌注的浓浓深情。表面上，她是在为自己从小就喜爱的花花草草作传，可实际上是借助富含生命和灵性的草木，抒发对自然、生活和美好的爱。譬如写到桂花的特质，她感怀：“当岁月这头怪兽从身上踩踏过碾轧过，所幸仍有桂花的香给我抚慰，它如同柔软的美妇人，身子香甜，吐纳声缓，让我甘愿搂着她，一起睡过世道山峦。”

　　这份浓浓的深情，通过植物知识、文史典故、生活阅历和生命叩问相互融通的方式，流露在曹萍波的笔端，像极了人体任督二脉通过灵巧的手法被悄悄打通。在她笔下，植物让文字焕发生机，文史让文字增添底蕴，生活让文字彰显质感，哲思让文字延展深度。不，岂止是让文字有了深度，也让情感有了深度——要不，怎么可以称得上“浓情蜜意”？

　　浓情蜜意，可以体现在每种植物的形、香、味、品上，可以有鲜活的画面呈现，可以有涌动的情绪波的激荡。请看，丁香的香，是“不圆融、不通透、甚至过于刺激，隔着很远就能被它醒脑和召唤，对于路人来说，如同一场快速的下坠”。而海棠“既有完美的肉欲的身形，又有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姿色。盛装时是宇庙洪荒，柔媚处有切切梦呓，必须是集合女皇、战士和女人于一身，才能开出来的花，其明艳大气之不可方物，简直是东方花木的极限”。

　　要我说，不妨细细把玩曹萍波的草木文字告诉你我的贴己感悟：“草木是什么呢？草木是季候的甜美句点，是年份的诗词断行，它见证过人们坐在谷仓里痛饮春醪的沉醉时刻，也目睹了人世间最宏大无常的生死歌谣。当人生变成一条有去无回的缥缈长线，而幸好草木有陪伴，四季有轮回，它们在每一个人的命途上结绳记事。所以草木不是草木，草木是你需要刻度，刻度也需要你。是相爱的人必须记得，是相知的人等待回首，是远行的人要回故乡，遭逢那记忆深处的，一草一木，一石一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