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文苑
刘禹锡与湖南 桃花源里的崭新天地
发布时间:2019-11-22 编辑:湘声报-湖南政协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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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田田


  常德,古称朗州,是陶渊明笔下的桃源仙境之所在。贞元元年,因参加“永贞革新”受到迫害,“诗豪”刘禹锡被贬至朗州为闲散虚职。十年间,他创作诗文近两百篇,在这别有洞天的桃源世界里寻得诗意的栖居与精神的慰藉。


  初来湖南时,刘禹锡是满怀怨怅的。或许是改革的失败,或许是远谪的痛楚,他的诗笔总染着深深浅浅的万般愁绪。805年,刘禹锡赴任朗州途经洞庭湖,无边的湘水引发了他的愁思,诗人写下了寄意深远的《潇湘神·斑竹枝》:


  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楚客欲听瑶瑟怨,潇湘深夜月明时。


  此诗意韵悠长,情思怅怨,寄托了诗人仕途失败、远谪他乡、身世飘零的似水哀愁。更以潇湘妃子为绪,暗寓自己对唐顺宗被迫“内禅”的同情。诗里展现的是这样一幅清冷凄迷的画面:夜半无人,竹影轻摇,月色如银,诗人夜不能寐,披衣漫步在清冷的江边。孤独的影子是他唯一的伴侣,他是多么想再听一首优美的瑟曲啊!“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古人多以琴瑟相和指代男女感情融洽、又遥指君臣相得的亲密无间之感。可惜此时的刘禹锡已被贬出京城,纵有对顺宗的无限深情,也只能隔着滔滔湘水遥遥相望了。此时此刻,满腔激情化作满腹幽怨,只有一轮孤月悬在夜空,默默无语。湘水无边无际,带不走作者无尽的哀愁。


  “潇湘神”原是词牌名,或为洞庭一带祭祀湘妃的民歌,刘禹锡以此填词,可见他对民间文学有着天然的喜爱。而在朗州期间,正是能歌善舞、多才多艺的朗州人民用民间小调,把灿烂的阳光重新带进刘禹锡孤冷的内心世界里。


  朗州虽远,本是山清水秀、民风醇厚的好地方,朗州人聪明灵慧,民间文艺活动繁荣,老百姓自编民歌,称之《竹枝》,每逢祭祀活动则以《竹枝》为乐,载歌载舞。刘禹锡爱上了朗州,爱上了清脆悦耳的《竹枝》小调,并依其声律创作诗歌,谓之《竹枝词》。《竹枝词》或描绘民俗风情,或赞美生产劳动,或歌唱少男少女间纯洁的爱情,试看《竹枝词二首》(其一):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阳春时节,水波不兴,这本是平淡无事的好日子,只怪万缕柳丝又撩动了少女怀春的悄悄情怀。恰在此时,江面传来一阵嘹亮的歌声,不用抬头看,她就知道一定是他。可这意中人突如其来的出现,带给她的是惊、是喜、是羞,还是怯呢?“东边日出西边雨”,晴雨同时出现,本是朗州特有的山区景象,少女即目可见,而“晴”字音同“情”字,此句巧用谐音而一语双关,深得民歌手法之妙。“道是无晴却有晴”,情郎对自己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呢?少女情怀总是诗,郎对妹是否有意我们不知道,妹对郎的一片深情却是跃然纸上。这些细微的小心思,多情的小烦恼,无端的情绪变化,既纯真又炽烈。对意中人的小小揣测,在稍稍的不自信中深藏着少女的纯洁与一往情深。此诗千百年来脍炙人口、广为流传,恰是因为它巧妙地抓住了人在单恋时最美好的一面。


  也许是受朗州秀美山水的影响,也许是被朗州人的爽朗热情所打动,刘禹锡在朗州度过了充实饱满而开朗昂扬的十年。正如他在名作《秋词》(其一)中所抒写: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伤春悲秋,是自古以来文士们的常态,正如宋玉所说:“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此诗首句即道出这一事实。然而,在诗人看来,这明净的秋日远比娇媚的春光更加美丽。“我言”二字即与“自古”针锋相对,充满了冲突的张力感,又展现了诗人饱满的自信。自信何来呢?就来自于诗人昂扬旷达的心境。作者笔锋一转,画出一幅秋景图来:长空万里碧蓝澄净,一只白鹤忽然展翅腾飞,直入云天,这壮丽的风景、豪迈的情怀,仿佛诗人的一颗心也被矫健的白鹤带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直冲碧霄了。“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诗里那明丽净美的秋景,写的既是朗州本地的好山好水,也是诗人豪迈开阔的宽广胸襟。


  是刘禹锡歌颂了朗州,更是朗州造就了刘禹锡。朗州的十年,是刘禹锡生命中最具转折性的十年。朗州把刘禹锡从一个诗人铸就成一代“诗豪”,为中国文学注入鲜活的生机与永恒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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