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博览
从劳军诗看郁达夫与王映霞情感纠葛
发布时间:2024-04-01编辑:湘声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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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金华
  
  1938年10月14日,长沙《力报》发表一篇通讯,主标题为大号黑体:“万里劳军书一纸”,副标题:“郁达夫夫妇赠诗劳军”,正文字号加大,版型规整。从编辑处理来看,显然对该文非常重视,不过全文仅200余字:
  诗人郁达夫及其夫人王映霞女士,近作诗两首,由汉寿寄交全国青年会军人服务部,嘱转前方将士,兹录如次。
  洞庭木落雁南飞,血战初酣马正肥。万里劳军书一纸,祝君衣锦早言归。
  亲爱的战士!
  这是一首随便写下的诗,是代作慰劳信的。我现在避寇住在汉寿,是洞庭湖的边上,不久就打算出发到前线去,和诸君相见,向义士致敬。
   郁达夫
  千里劳军一纸书,洞庭木落雁来初。长江赤染倭奴血,义士还乡锦不如。
  以诗代信,此上
  敬爱的前方勇士。
  郁王映霞,时在汉寿。(中央社)
  其时,武汉会战正在紧要关头。1938年7月,武汉各界慰劳前线抗战将士委员会成立,次月开展“征求30万封慰劳信运动”,各地基督教青年会军人服务部率先响应,各团体积极参与,郁、王的慰劳信格外引人注目。郁达夫是旧体诗大家,诗句从旧作里随手拈来,稍加改动组合而新意顿生,诚挚豪迈又明白如话。
  3个月前,郁、王刚刚经历了一场家庭风波。1938年4月至6月,郁达夫作为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设计委员,先后赴徐州、浙东、皖南等战场视察慰问,“戎马间关为国谋,南登太姥北徐州”。此时,两人感情却出现了裂痕,王映霞负气出走,郁达夫怀疑其赴浙东会许绍棣,便在汉口《大公报》刊登寻人广告,将家庭隐私公之于众,一时议论哗然,甚至惊动周恩来、郭沫若请饭调解。郁达夫见到前来告别的好友汪静之,即放声大哭,指斥王映霞有“奸夫来信”,“千真万确”。数日后,由周象贤、胡健中为“见证友人”,签订和解协议书,明确夫妻“各有错误”以致“旁人得乘虚生事”,并有“证据物件”。不过,郁达夫还是登报自称“神经失常,言语不和,致逼走妻映霞女士”,主动担责求和之意明确。稍后,郁达夫辞去公职,在留日同学易君左的协助下,举家迁往汉寿县城,一为避战乱,一为修复夫妻感情。
  1938年7月20日,郁达夫、王映霞、三子及王母一行抵达汉寿县城。《力报》所刊慰劳信大约8、9月间写成。郁、王联名赠诗劳军,一则表达关心国难并将投身战场的赤诚,一则宣示夫妻情感和好如初。“郁王映霞”落款,更加体现这一意图。郁达夫还有更多表示,如途经长沙接受《湖南国民日报》记者采访说:“以后所用的收入,都打算给王女士支配,自己什么都不用。”
  当年9月22日,郁达夫应福建省主席陈仪之邀,只身先行,经长沙、南昌入闽。
  11月30日,福建省政府秘书处公报室主办的《公余》半月刊发表了慰劳信的郁达夫部分,其中“我现在避机住在汉寿县洞庭湖的边上”与原文稍有差别。此种处理看似寻常,仔细想来却有深意,可以窥见郁达夫的心理变化。郁达夫是文学名人、省主席座上宾,曾任省政府参议、公报室主任,其稿件奇货可居,毫无删减的必要。再看具体页面,该信文字安排在下半页居中,标题和诗均为大号字,并配有简单图案,版面宽松,即使不删除王映霞部分,也能排下来。彼时,在赴闽途中,郁、王之间信函频繁,但矛盾依然突出,有人赠37万余元港币给王映霞的传言更新增无穷纠葛。在郁达夫看来,王映霞出轨而不认错改过,相处难谐而去之不甘,爱恨交加。经过近半年的煎熬,此时郁达夫应萌生了放弃的想法,切割慰劳信即有切割夫妻关系之意。
  慰劳信还有一处疑问是,郁、王此信寄到何地何人?标注为中央社通稿,为何长沙的《大公报》《国民日报》等均未见,单单在《力报》发表?因为史料缺失,难以解答,但《力报》一则消息似可提供线索:
  自武汉各界慰劳前线抗敌将士委员会发起三十万封慰劳信运动以来,本市全国青年会军人服务部首先响应,征求各界同胞参加,连日该部收到慰劳信已有四五百封之多,按日包扎寄汉,详情已志本报。惟为扩大征求起见,本市青年记者学会及商人抗敌后援会联合军人服务部共同进行,希望于本月底能收到一万封,望各界热心同胞踊跃参加,速送军人服务部、青年记者学会、商抗会、或大公报、力报、晨报、观察日报均可。
  郁达夫隐居汉寿小城,慰问信邮路受阻,辗转抵达长沙《力报》,作为独家稿件发表,“中央社”三字或是误植。长沙《力报》曾刊出《代邮》:“达夫兄:有暇请莅社一叙,德弟叩。”该社可能有郁达夫的关系人,或是康德、朱德龄等,不过关系未得确证。
  郁、王情感纠葛案扑朔迷离,是非曲直难以理清。但是郁达夫见到汪静之即放声大哭等,难能否认为真情流露,不能以“颓废文人”“疯子”等标签来抹杀。郁达夫对国际大局和抗战形势有明确思考,对国恨家仇牢记不忘,要在抗日大业里实现人生价值。而王映霞不关心时事,以为日寇来侵系一时之乱,抗战大局并非其关注重点。两人在认识上、格局上的分歧是严重的。多年以后,王映霞以自传发声,一味洗清自己,对为抗日而亡的郁达夫缺乏必要的尊重。王映霞的自传显然还存有水分。汪静之站出来提供反证,就是看不惯混淆黑白。如,王映霞自传说外祖父王二南是“从前南社的成员”,近年来南社档案公开,南社、新南社、南社湘集、南社广东分社等均未见其名。因此,要想得到郁、王关系真相,必须要有更多新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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