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正城 戴训蒙
城步南山牧场是湘桂边陲一颗璀璨夺目的绿色明珠。从上世纪70年代初到如今，牧场已栉风沐雨走过整整半个世纪。
人们常说，岁月会冲淡记忆，但几代南山人至今仍会情不自禁地说：“如果没有当年老红军邹毕兆的倾力呼吁，就不会有南山牧场的今天！”
邹毕兆何许人？他就是万里长征途中红军中革军委二局破译科副科长、被誉为能破译敌人所有情报密码的“破译三杰”之一者，他还是开国大校军衔和红星奖章获得者及第五、六、七届全国政协委员。
邹毕兆戎装照。
重上南山
1973年元旦节刚过不久，曾任邵阳军分区首任司令员、时任邵阳地区革委会副主任的邹毕兆，从一份内部参阅件中得知，城步苗族自治县南山农场（前身为邵阳地区第二青年集体农庄、南山青年人民公社、南山农林垦殖场），自1956年至1972年建场17年来，按照《全国农业发展纲要》和“以粮为纲，多种经营，发展林业”的办场方针，曾有上千名青年和柘溪水库的移民，在这荒无人烟的大南山，垦荒辟地，试种过水稻、玉米、麦子、青稞、苹果、药材，还尝试过人工造林和飞机播种造林，但均未成功或收益甚微，且年年亏损。其中，种植水稻只长苗不扬花，秋后无收成；1956年播种玉米7.5吨，仅收获4.5吨玉米籽。
看到这里，邹毕兆心情十分沉重，一个大大的疑问号呈现在他的脑海里，南山农场17年来经营的有关农业种植项目为何难以成功？这里面定会有深层次的主、客观原因。邹毕兆1934年长征时，曾随红一方面军主力经过南山。他决定再上南山深入调研一番，找出问题的根源和适合南山发展的新路子。
1月13日一早，邹毕兆就叫上小车司机驱车200多公里，赶到城步南山脚下的江头司（原金南公社）。因江头司到南山当时还没通公路，次日，他没有通知县里有关领导，自己翻越老山界当年的长征路，徒步20多公里去往南山农场。当晚在南山农场会议室听取了该场有关情况汇报。
第三天，在南山农场党委书记旷章永和农技员戴训蒙等人的陪同下，他来到该场谢家坪中队。中队负责人介绍，去年他们中队养了本地黄牛80多头，产犊40多头，出售8头，收入近2000元，是全场生产效益最好的中队。同时，他们还从新疆买回20只细毛绵羊进行试养，结果也产下了几只小羔羊。听到这里，邹毕兆的心情豁然开朗，他认为养牛和放羊适合南山的气候和环境。
随后，他们一行人登上了南山紫阳峰。站在峰顶放眼四望，蓝天白云下八十里大南山尽收眼底，只见一个个低矮蒙古包式的小翠岗，披上一层厚厚广袤无垠的茅草。看到这里，邹毕兆兴高采烈地说：“这20多万亩连片的草山，真是一个养牛放羊的天然大牧场啊！”一个开发南山草原的大胆思路和设想蓝图顿时涌上他的心头。
回到邵阳，邹毕兆将自己的调研情况和想法，向地区主要领导作了汇报，并得到了他们的赞许和认可。
2月8日，邹毕兆带上邵阳的农业、畜牧专家再次登上南山，先到几个中队实地考察调研后，又组织召开座谈会。邹毕兆说：“从17年来南山开发的经验和教训来看，南山要突破困境有新的发展，必须更新观念，遵循自然发展规律，走符合南山实际的科学发展新路子。必须因地制宜，充分利用南山草地资源优势，大力发展畜牧业即养牛养羊，还要办好乳制品加工厂。这样做，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如光靠我们城步和邵阳现有的能力和水平，肯定有很大的困难。因此，我们必须尽力争取中央和省里的重视支持。”
不久，由邹毕兆牵头主持起草、以邵阳地区革委会名义形成了3个报告，呈报给湖南省委、省革委会并转国家有关领导和部门，提出在城步南山建立肉牛和奶牛出口基地，并请求在人财物等方面给予支持。
邵阳地区革委会关于南山牧场开发的请示报告。
深夜赴京
1973年2月25日，邹毕兆率城步县委和南山农场负责人，向湖南省委、省革委会领导汇报后，当晚就登上了长沙直达北京的特快列车。
2月27日上午，他们走进开国上将、时任国家农垦部部长王震家。两位既是老红军又是老战友，一见面两双大手就紧紧握在一起。
邹毕兆就南山发展存在的问题、困难及今后发展的思路，向王震做了详细汇报。
王震听后动容地表示：“想当年我们长征过城步南山时，苗乡人民冒着生命危险给我们带路，医治伤员，提供食宿，送子参军，给予了不少方便和支持。如不把南山开发好、建设好，我们愧对于城步南山的人民，更愧对于当年长眠在南山的红军烈士们。”接着他表态说：“你们建议办个大牧场，养牛放羊的思路很好。请放心，我会尽力支持的！”
对在南山发展畜牧养殖业，两位老战友一拍即合。接下来的几天里，王震多次在家召见邹毕兆等人，进一步商讨南山开发事宜。他还带领邹毕兆等人到北京市牛奶公司、北京农业大学考察并请教畜牧养殖专家，还到国家外贸部找副部长姚依林商谈在南山建肉牛和乳牛外贸基地问题，请外贸部在经费上予以支持。姚依林十分重视，考虑到民族地区发展不易，当即批了100万元给南山农场作为买牛羊的铺底资金。随后，王震又亲自写信给湖南省委主要领导，要求重视和支持南山建肉牛、乳牛外贸基地，加快南山牧业的开放建设步伐。在北京，邹毕兆怀揣着王震的亲笔信，到国家计委、农村部、商业部、轻工部等单位汇报，请求他们在项目资金等方面给予支持。邹毕兆一行还专门拜访了北京农业大学畜牧系冯仰廉等教授，聘请他担任南山牧业开发技术顾问。
不久，根据邹毕兆的请求，受王震的委托，冯仰廉教授率4位老师3次登上南山，实地考察调研了这里的水文、土壤、气候等，并现场授课培训南山农场的畜牧业技术人员。回北京后，冯仰廉夜以继日地查阅相关资料，召开论证会，很快写出了《关于城步南山山地放牧型奶牛饲养管理办法》《城步南山玉米青储种植和制作》《城步南山草山改良和开展人工种植牧草可行性研究报告》等材料，为后来南山牧业大开发提供了充分的科学依据。冯仰廉对南山走畜牧业发展的道路赋予了深厚的情感和寄托，曾赋诗明志：
誓将冬茅化鲜乳，
不让寸土空仰天！
1974年4月11日至18日，王震到湖南考察工作，邹毕兆全程陪同。17日，在韶山宾馆，王震接见了城步县委书记边俊业、县革委会副主任陆富贵及南山农场书记旷章永等。王震高兴地说：“经过专家教授实地考察论证，南山办牧场具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大力发展畜牧业的思路是正确的，自己决心要办好这个点。”在湘期间，他还组织召开了省有关部门负责人会议，就加快城步南山建立肉牛、乳牛基地的建设步伐进一步提出了要求。
1974年4月17日，王震（前排左五）在韶山与邵阳地区、城步县及北京市农林局、北京农业大学、北京市奶牛公司等有关人员合影，前排左四为邹毕兆。
此后，北京、上海、内蒙古、东北的种牛（解放军总后勤部、企业部也从部属企业调牛羊），上海奶粉厂、罐头厂的设备，工程兵的载重卡车、推土机，国家、省里配备的拖拉机、割草机、除草机、饲料粉碎机等牧场所需物资，源源不断地从祖国的四面八方支援到南山。
后来，邹毕兆还多次到南山，就肉牛、乳牛基地的规划、建设和草山的开发开展调研和现场指导。
破茧成蝶
南山迎来了科学发展的春天，走上了一条发展畜牧业的金光大道——
“改造草场，改良畜种，发展奶牛，兴办工业，综合发展”的办场方针和建立外贸肉牛、乳牛养殖出口基地的南山开发、开放总基调得以确定。
农牧科技人才向南山聚集。城步县委相继增强了南山的干部力量，调配了技术工人和知识青年近500人奔赴南山。通过积极争取，引进了一批畜草种植和畜牧养殖加工等方面的专家。其中就有毕业于苏北农学院（现为扬州大学农学院）的屠敏仪，她从呼伦贝尔大草原来到南山，一干就是10余年，后来成为南山牧场场长、高级农艺师和湖南农业大学副校长；还有澳大利亚畜牧专家皮谨、布朗等人，不远万里来到了南山……
南山大开发的基础设施相继得以大改善。通过争取立项，投资100万元江头司至南山的公路于1975年10月竣工通车；投入80万元的长滩坪电站（含10公里进场公路）1978年1月竣工发电；最初投入45万元日处理鲜奶10吨的乳品加工厂，也于1979年1月投产，后增加生产线扩大到日处理140吨，年生产万吨以上的优质奶粉。
从国外引进的安格斯、夏洛来、短角红牛、海伏特西门塔尔等良种奶牛和公牛，还有国内北京厢红旗、西郊奶牛场、上海八大奶牛场700余头黑白花奶牛、内蒙古牛640多头等，纷纷落户南山。
1975年5月，根据王震的指示，南山农场正式更名为“城步苗族自治县南山牧场”。1979年5月因发展需要，国家农业部畜牧总局将其改名为“湖南南山种畜牧草良种繁殖场”。
1981年南山牧场终于摘掉了多年的亏损帽。随后，南山乳品厂生产的“南山”牌奶粉，“脑黄金”奶粉畅销大江南北，被誉为“南国净土里长出的绿色食品”。尤其是电视台黄金档的那句广告词“凉开水即溶，喝了不上火”，曾蜚声全国。
1982年全国畜牧业现场工作会议在城步南山召开，会议大力推介了南山牧场办场经验。后来，党和国家领导人及省市领导相继赴南山考察调研指导，充分肯定了开发南山的重大成果和可复制的做法。南山，成为中国南方10亿亩草山草坡开发的一面旗帜。
1999年7月，南山牧场作为湖南亚华种业股份有限公司的最大股东之一成功上市。从此，南山牧场吹响了进军全国和世界乳制品市场的号角。
2009年6月，农业部草原监理中心致函南山牧场称：“从创办时间、国家支持力度、草原畜牧发展水平、人工草场面积，以及产业化模式等方面综合看，南山牧场可以说是‘中国第一牧场’。”
一生知绝处，无梦到南山。南山，在开发中保护，在保护中发展，先后有南山国家级风景名胜区、两江峡谷国家森林公园、金童山国家自然保护区、白云湖国家湿地公园等多张国字号生态文化名片喜落城步南山。南山，已成为人们休闲、度假、避暑、养生、观光、科考、旅游的绝佳之地。
2016年8月，经中央深化改革领导小组同意，国家发改委批复城步南山列入首批10个国家公园（试点区）之一。南山又一次迎来了中国式现代化背景下高质量发展的新机遇。
……
破茧成蝶，华丽转身。作为拥有红色基因的八十里大南山，王震和邹毕兆两位老红军多年的夙愿终于实现了。邹毕兆作为70年代南山大开发的主要策划者、直接参与者和见证者，不忘初心，情倾南山，历史不会忘记他，城步南山人民更不会忘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