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文苑
一犁梅雨
发布时间:2024-06-07编辑:湖南政协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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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让我这个江南人直皱眉头,又情有独钟。


每年梅雨季节,大雨滂沱,道路若河阻塞,长江洪峰泛滥,受灾的汛事常有发生,让人心生烦忧。还有衣物发霉,吃食霉变,让人沮丧。


我家老屋沿江,在那间青砖黛瓦的小房子里,我听雨声轻脆悦耳,在房顶的玻璃明瓦上,滴答作响。雨势急骤时,声音激越,如万马奔腾,鼓乐声声,让我心潮澎湃。雨势弱了,雨声也弱了,浅唱低吟,如耳边轻风。我感觉,更美妙的,是那瓦片上的雨声,如编钟清音,似竹笙悠扬,像排箫一样震撼人心,偶尔夹杂着雷声,如鼓点,似大珠小珠滴落玉盘。


那梅雨里,青山绿水,城市乡村,像一幅幅丹青画卷,浓妆淡抹,煞是养眼。记忆里,农人们身披蓑衣,躬身若犁,在水田里劳作。那牧童戴着斗笠,骑在牛背上吹笛,真是“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在梅雨里,我还想起南宋词人葛长庚的诗句:“一犁梅雨,前村布谷正催耕。”那一犁雨,说的是雨量,是犁头入土的深度,正适合犁田。清代诗人缪汝梅在《村居》里云:“一片湿云和雾举,半犁梅雨带烟斜。”那半犁梅雨,雨量不足,田地还没有湿透,像云淡风轻,轻雾若烟。


那一犁梅雨,说得有趣,让我想起老农手中的木犁,多么像老农的亲生子一般,抱在他怀里,映我目光里。那一张犁在舞蹈,像深厚的农事、沧桑的历史,轻微弯曲的曲线弧度。我想,一张犁扛在老农的肩上,他才放心。是呀,那老农与一张犁重叠,糅合在了时光里。


如今,犁难得一见。当年,那拉犁耕田的牛,还有耕田的农人,已成烟云往事。可是我常想,那田间地头,休息的牛在咀嚼反刍,就像老农瘦薄的身躯坐在田埂上,嘴含旱烟筒,嗅着新鲜泥土的味道,雕塑一样让我感慨,心生悲壮之情。


那梅雨季节,像瓦砾上的古典时光。此时,芭蕉绿意浓,樱桃红透彻,可是湖光浅、箫声重,梅雨化作了纷繁的琵琶语。是呀,有人说,未曾染梅雨,不算到江南。那梅雨霁,暑风和,高柳养眼,乱蝉多鸣。梅雨的尽头是暑热,有流金铄石的烈日,密密匝匝的雨帘,那梅子挂枝头,屋檐下是浪漫,有着江南的味道,也有着梅子的酸甜味香。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我漫步幽静古巷,看雨水淅淅沥沥,从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那个撑着油纸伞的姑娘,像丁香花一样,在内心结满了愁怨。此时,我坐在河边小店,温上一壶老黄酒,看古镇缓慢光阴,凭栏听雨。


朱自清在散文《梅雨潭》中,提到了梅雨瀑、梅雨亭和梅雨潭。可是他没有写梅雨,写的是风景游记,可是我更喜欢文中的“梅雨”二字,有诗意,更有江南的情调。


黄梅天,缠绵悱恻,有着江南的乡愁。梅雨时节,江南烟雨蒙蒙,到处是水墨画、风景诗,让我多愁善感,心情犹如烟雾。烟雨中,我独自漫步,在金色麦田,在夏天的夜色里,在梅雨中,将我的倦怠冲淡,让愁绪成为过客,让空气中弥漫着的忧愁气息,自得其乐。


烟雨中,梅雨是熟悉的,而一犁梅雨,似乎又是陌生的,它是田间的故乡情、农耕魂,是属于农人的温暖角落。在梅雨江南,我能够感受美好和温暖,也能感受酸甜苦辣,这就是生活,是无法抗拒的烟雨人生。


文 | 鲍安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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