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文苑
山乡银杏浓
发布时间:2025-09-19 编辑:湖南政协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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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阳刚爬过山头,就把光泼在了山乡的银杏树上。炉火早熄了,窗缝里钻进来的风,都带着暖乎乎的气息,不像冬夜那样扎人,倒像谁的手轻轻拂过脸颊。远处的山梁子,轮廓柔和下来,近处屋檐下挂着的玉米串被这光染得发亮,连空气里都飘着股干燥又清甜的味道。


纳兰性德说:“况有短墙银杏雨,更兼高阁玉兰风。”可山乡的银杏哪用得着短墙衬,它们就那样一棵挨一棵立在路边、田埂、房前屋后,树干粗的得两人合抱,细的也有碗口粗,枝桠张开来,像无数双大手托着满树金黄。阳光从叶缝里漏下来,在地上织出晃悠悠的光斑,走过去时,光斑就在衣角边追着跑。


这哪是树啊,分明是张艺谋电影里披了黄金甲的兵,站得整整齐齐,却又透着股野趣。叶片比城里的银杏要厚实些,颜色也浓,不是浅黄,像把太阳光揉碎了染上去的,连叶边的纹路都闪着光。风一吹,满树叶子沙沙响,像谁在低声说话,偶尔有几片落下来,打着转儿飘到脚边,捡起来摸一摸,细腻得像母亲纳鞋底的细布。


村东头的那几棵最老,树干上全是裂纹,有的地方还长了青苔,可枝桠上的叶子照样茂盛,旺得很。听村里的老人说,这些树都有上千年了,从前还是小树苗的时候,山这边还没有人家呢。树干上挂着红绸子,是游客来许愿系的,风一吹,红绸子和黄叶子一起飘,倒成了山里最鲜活的颜色。


田埂边的银杏就随意多了,歪着身子站在那儿,枝桠伸到稻田里,像是在和稻穗说悄悄话。稻子已经黄了,和银杏的金黄连在一起,远远望去,分不清哪是稻浪,哪是树影。农人们扛着锄头从树下过,偶尔抬手摘片叶子扇扇风,叶子的影子就落在汗津津的脸上。


这时候的山乡最热闹。城里来的游客背着包,举着相机在树下转来转去,有的蹲在落叶堆里拍照,有的仰着头看叶子,嘴里不停念叨“真好看”。摄影的人最忙,早早就扛着相机蹲在树底下,等阳光正好的时候按下快门,连额头上的汗都顾不得擦。孩子们最开心,捡着金黄的叶子当扇子,或者把叶子铺在地上拼图案,笑声惊飞了树上的小麻雀。


母亲也爱这银杏。她会捡些完整的叶子回家,夹在旧书本里,说等冬天烧火时看。还会摘些银杏果,洗干净了煮在粥里,味道有点苦,却越嚼越香。小时候我总跟着她在树下捡叶子,她的手拂过落叶时,会告诉我哪棵树结的果子最饱满,哪片叶子的纹路最清晰。那些日子,连风里都裹着银杏和粥的香气。


风又起了,满树的金黄晃得人睁不开眼。落叶像金色的雪,慢慢铺在地上,踩上去软软的,发出咯吱的声响。远处传来几声狗叫,混着游客的笑闹声,还有农人的吆喝声,都被这银杏的光裹着,暖融融的。


这山乡的银杏啊,何止是风景。它是阳光的颜色,是母亲的味道,是岁月留在山里的印记。站在树下,看叶子飘,听风声响,连时光都慢了下来,把最暖的秋意都藏在了这满树金黄里。


文 | 唐筱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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