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暑气霸占着世界迟迟不肯退场，当秋天的霜露还未在人间凝结，我踩着蝉鸣的尾声，徐徐走进五千年的文化长河。在古诗词里品读秋天，这大概是迎接秋天最好的仪式。

在很多人的眼中，秋天是萧瑟的、凄凉的，像是梧桐树叶上的一滴泪水。亡国之君李煜写道：“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残月勾破了夜色，梧桐寂寞地站成黑黢黢的影子，高墙深院锁住的何止是秋色，还有一颗悲痛的心，诉说着思乡的情和亡国的恨。秋天，冷到了李煜的心底。

饱经沧桑的杜甫登高时，在凄厉的风声和猿啸中发出了自己的感慨：“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看向远方，树木纷纷落叶，长江滚滚奔涌，伤逝之情引动了诗人壮志难酬、异乡漂泊的苦涩，以及对家国命运的担忧。这样的秋天，是空荡荡的酒杯里回响的悲音。

秋天的主题并非只有寂寥、悲苦，它还是温柔、清雅的。白居易有诗道：“凉冷三秋夜，安闲一老翁。卧迟灯灭后，睡美雨声中。”这个“美”字，指的不仅是淅淅沥沥、喧闹中透着宁静的雨声，还指向白居易此时心中的安逸、愉悦。枕着雨声美滋滋地睡一觉，人间的纷纷扰扰都将被雨水带走。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在刘禹锡看来，秋日也有着毫不逊色于春天的绚烂。杜牧写道：“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你看那漫山遍野的红，像是晚霞落在了山脉上，缓缓流到人间。如此热烈，如此奔放，这样的秋天何止胜过了春天，就算是盛夏也罕有这样大篇幅的鲜艳。

元曲四大家之一的白朴在《天净沙·秋》中写道：“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没有过多的修饰，仅罗列出的这些颜色，足以描绘出一个缤纷、烂漫的秋天。青色的山、绿色的水，白色的霜草、红色的枫叶和金黄的花，生与死的精彩都诠释在了秋天的蓦然回首中。此时的秋天是干瘪的、枯萎的，也是饱满的、旺盛的。

我喜欢这样的秋天，一些秋天的精灵也与我有着同样的心情。“秋花紫蒙蒙，秋蝶黄茸茸。花低蝶新小，飞戏丛西东。”在白居易的诗中，黄色的秋蝶于紫色的秋花中舞动，它们就像是从春天刚刚醒过来的一样，绕着花丛飞成了一首节奏欢快的情歌。梅尧臣在《鲁山山行》中写到：“霜落熊升树，林空鹿饮溪”，小熊悠闲自在地爬树，野鹿低头啜饮溪水。森林里，各种形状的脚印在不停地蔓延，金灿灿的秋天踩在上面，留下了一串串热闹的旋律。或许，热闹才是金秋最灿烂的色彩。

漫步在古诗词里，从不同的秋天中走过，或悲或喜，或清静或热闹，不知道今年的秋天，又该怎样展现它的绚烂？我又该用怎样的心情去迎接它的到来？想起李珣的一句词：“酒盈杯，书满架，名利不将心挂。”满杯的酒，满架的书，它们将是我给秋天的赠礼。

文 | 彭仕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