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建华

戴家政见存《光绪永兴县志》

　　在金庸小说《天龙八部》中，段誉开场就在云南无量山中大闹无量剑派，并邂逅了让他魂不守舍的“神仙姐姐”。无量山所在的云南景东县人杰地灵，晚清时著名廉吏、诗人戴家政（字子政，号有亭）就是景东人氏。戴家政历任湖南永兴、常宁、辰溪等地知县，《湖南通志·卷二》对其评价颇高，称“戴家政，景东人……调常宁，训士以礼，士贫不能应省试、礼部试者，多资送之”，着重介绍了他在常宁期间重视教育、关心贫寒学子的事迹。当时的常宁士子，后来担任过安徽巡抚、湖北巡抚的唐训方也对戴家政高度仰慕和敬佩，曾专门赋诗《赠邑令戴有亭》：

　　“古有廉孟子，爱士若毛里。古有赵周臣，论文宗正轨。吾邑有儒吏，前哲仿佛是。百里树甘棠，一门荫桃李。”

　　以史上著名廉吏、人称“廉孟子”的元代宰相廉希宪和金代著名学者、礼部尚书赵秉文（字周臣）来形容七品知县戴家政，唐训方这评价不可谓不高。实际上，唐训方这首诗也并非溢美之辞，反而还是真真切切的大实话——因为勤政奉公、清廉爱民，尤其是重视教育，戴家政在湖南永兴、常宁、辰溪三地民众和当时士子心中，都有“戴青天”“戴父母”的美誉，民国《景东县志稿》称其“历任湖南知县,居官勤慎,操守廉洁”，《光绪永兴县志》“政绩”篇称他“风范端严，加意作育，接见士人必以礼法相绳”。《同治常宁志》“循良”（指奉公守法的官员）一章专门为他立传，称他“听察果断，训课生童动以礼法，士习丕变。乡会试资斧不给者，厚赆之”。都说“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若非爱民如子，若非重视教育，若非自身清廉，以戴家政仅在常宁任知县三年（道光十四年至十七年）的简短从政经历，很难收获唐训方如此高的赞誉。戴家政为官为人确实有过人之处，其不但是一位深受传统儒学熏陶、文学艺术成就很高的诗人，而且是一名尊崇清廉如水执政理念的官员，他的《春酒》一诗，就体现了这种底蕴和思想：

　　“公堂泥累累，礼生忙赞礼。说与垂涎人,杯中都是水。”

　　因不愿同流合污、不肯贪墨扰民，戴家政与当时官场是格格不入的。道光十八年，戴家政于辰溪知县任上怀着复杂而失望的心绪引疾辞官。这位历任多地知县、十年宦游的廉吏，返回景东后身无积蓄、一贫如洗，连生计都成了问题。见他生活窘迫，一位萧姓好友专程给他送来大米，百感交集的他专门赋诗《萧功曹退思惠米》，曰：“儿童已走中堂告，雀鼠见米都欢跃。”可见他当时的山穷水尽和穷困潦倒。即便已困窘如斯，戴家政却仍不改怡然色，称“吾贫自取亦安之”，还庆幸自己命好，有朋友送米上门，而更多的穷人怎么办呢？真希望他们也有仁人接济：

　　“惜哉吾友官微人既老，安能奋身青云饶百禄？坐令天下寒士开颜穷民笑，含哺都饱仁人粟！”

　　另一首诗《稀煮粥》表达的忧民意识更令人慨叹：“稀煮粥，稀煮粥，室人交谪幼儿哭。民脂民膏不养家,摆脱梁肉煮稀粥。千秋二字骗人多,千秋何补今半菽。不见悠悠道路人,争向先生问私蓄。”这样的困顿环境中，他仍关心局势，对晚清后来经历的种种丧权辱国捶胸顿足：

　　“山里自难歌和曲，海边谁筑受降城。为怜痛哭长沙泪，不及前驱一老兵。”

　　戴家政是晚清云南五大诗人之一，著有诗集《吾庐集》《师山集》《蠖庵集》《停云集》《毋自欺集》《弹剑集》六卷，其诗真切感人,有宋诗风骨，清代《滇诗重光集》共收录他的诗作178首。才华横溢、廉洁爱民的诗人知县戴家政，践行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民本思想，自然对唐训方等士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和熏陶，这是唐训方的福气，更是常宁、永兴、辰溪等地人民的幸运。

　　戴家政调离常宁三年之后，唐训方于道光二十年参加乡试中举，在唐训方身后留下的《唐中臣遗集》中，《赠邑令戴有亭》不但是唐训方听闻戴家政引疾辞官后所作的一首长诗，而且是唐训方全部诗作中的第一篇。诗的结尾称“酬知待何时，相去万余里。歌诗志感怀，蒹葭怅秋水”，或多或少证明唐训方对戴家政这位廉吏和诗人知县的崇敬与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