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楼及碑廊

　　□孙意谋

　　芙蓉楼，位于洪江市黔阳古城。唐朝被贬为龙标县尉的王昌龄曾在此送友人辛渐赴洛阳，并挥毫写下千古名篇《芙蓉楼送辛渐》：“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楼因诗传，芙蓉楼也因此名闻天下，2013年被确定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黔阳古城山环水绕，风景秀丽，很多文人学士慕名而来，诗酒唱和，缅怀古人，留下许多名篇佳话。宁乡先贤、清代著名学者黄本骥，曾任黔阳教谕近20年，更是与芙蓉楼结下了不解之缘。

　　据《宁乡历史文化丛书·人物春秋》记载：黄本骥(1781-1854)，字仲良，号虎痴,道林善山岭人。清道光元年(1821)举人。自幼博览群书，对经史、地理、目录之学均有研究。尤其酷爱金石文物，喜好收藏秦汉以来金石文字、石琴、刀币，视为“三长物”，并以此为斋名。他是清代嘉庆、道光年间湖南著名学者，一生著述达30余种、218卷，汇为《三长物斋丛书》。被张之洞列为清代湖湘仅有的8位著述家之一，与王夫之、魏源、邹汉勋、王文清、李锡蕃、曾国藩、严如熤等齐名。

　　道光五年（1825）春，黄本骥应镇筸总兵陈阶平邀请，赴凤凰观赏牡丹，诗酒唱和，并一同游览郡中风俗，一起登上了芙蓉楼，“流连久之”。这是黄本骥第一次游览芙蓉楼。

　　道光十七年(1837)，56岁的黄本骥被选授为黔阳县教谕，此后他与芙蓉楼“相看两不厌”，留下诸多佳话，至今让人怀念。

　　一是参与重修芙蓉楼。芙蓉楼由唐至清，因年久失修，旧址荒芜。清嘉庆二十年(1815)，时任黔阳县令的曾钰首次重修芙蓉楼。《重修芙蓉楼碑记》记载:“今黔阳县治……有楼曰芙蓉，相传少伯(王昌龄字少伯)送辛渐赋诗其中，文采风流，照耀今古……而少伯独以龙标名，当地为纪念这位著名诗人，在城西香炉岩辟地作园，旧址重修芙蓉楼。”道光十九年（1839），时隔20多年后，芙蓉楼逐渐破损，时任黔阳县令龙光甸于是与其子龙启瑞、教谕黄本骥一起进行第二次重修，现存建筑正是这次重修后保存下来的样子。如今的芙蓉楼有“楚南上游第一胜迹”之誉，主楼背廊临江，纯木结构，正面三间，重檐歇山顶，二层有明轩可供远眺。周围有冰心玉壶亭、耸翠楼、半月亭等古迹，与自然的山石、江水、林木巧成布局，构成了“登眺则群山拱翠，俯视则万木交阴，沅水自北来环其下”的壮丽景象。

　　二是将梅仙遗墨勒石芙蓉楼碑廊。黄本骥妻子陈梅仙，字香雪,龙阳(今汉寿)人,父统官广东平海营参将,故自篆一印“武陵将家子”，性嗜书史,略通大义,能作丹青花鸟，尤好集古篆籀。《湖南女士诗钞》收其诗六首，其中《题丽卿戎装小照》云：我生不知兵，颇愧将家子。摩挲古篆文，雕虫窃自耻。及见图中人，红拂差堪拟。眉黛横远山，睇睐含秋水。闺学富韬钤，余事工书史。世有虬髯公，定识帼国士。共同的兴趣爱好让二人成为神仙眷侣，两人共研金石钟鼎，伉俪应和，如胶似漆。可惜的是，道光七年（1827）闰五月十七日，陈梅仙暴卒，年仅33岁。而此时黄本骥远在南阳妹婿处，听闻噩耗，悲痛异常，肝肠寸断。

　　安排好梅仙的后事后，黄本骥便开始着手整理梅仙书稿，并将她的遗笔装潢成册，题为《香雪阁遗篆》，《遗篆》首有黄本骥一序：梅仙在室时,女红之外能作丹青花卉,及归余家始学为篆。余与四方朋好以诗文相投赠,梅仙复欲学为诗。见余兄女葆仪善琴,又欲学琴,余皆止之。人生绝艺多不如专,诗画琴书兼工,虽伟男子不能也。况篆学既精,干架笔力犹其余事,贯通说文之学方知制字本源,老师宿儒皓首不能穷其底藴,多奚为也。梅仙从此专力于篆。惜年寿太促。检点遗篆，废笔如束。

　　咸丰元年（1851）,70岁的黄本骥在好友廖淮的帮助下,将《香雪阁遗篆》勒石于黔阳芙蓉楼碑廊,此时距离梅仙逝世已经20余年了。他们凄美的爱情，总是让我想起苏轼与王朝云，或者赵明诚与李清照。

　　三是与友人在芙蓉楼诗酒唱和，共话快意人生。道光十九年（1839）重阳节，正值芙蓉楼重修之后。黄本骥与友人一起登上芙蓉楼，留下一首《龙见田大令光甸重修芙蓉楼落成》：“十五年前此地过，重来岁月等抛梭。未容彩笔题金阕，仍见红渠映绿波。官冷幸留诗卷在，兴酣不觉墨痕多。从今日日招仙尉，共倚危栏一放歌。”又如道光二十八年（1848）夏，与知县阎海林于芙蓉楼诗酒唱和，留下诗二首：“时事有代谢，斯楼无古今。古人不我待，长留待我心。偶尔赴良约，攸然发远吟。欲呼明月醉，有酒且同斟。”“学忝龙标长，身如怀葛民。未酬千里志，空负十年春。雅慕阎公望，诗多旧尉真。曲高知和寡，更待后来人。”可以说，芙蓉楼成为了黄本骥在黔阳与好友交流、联系的重要场所。

　　芙蓉楼就这样融入了黄本骥的生命。在黔阳的时光里，在芙蓉楼下，他完成了《郡县分韵考》《历代职官表》《湖南方物志》《避讳录》等大部分著述,并在湘阴蒋环的帮助下,与以前的旧作汇刻为200余卷的《三长物斋丛书》。与此同时，他还主持修葺黔阳学宫，建教泽堂课士，悉心培育来学的同郡各县生员，并重修米寿图墓等多处古迹。同治《黔阳县志》载：“建教泽堂，修圣宫，制乐器，表扬节孝，勤恤寒畯。先后与龙令光甸、杨令国棻为邑兴利除害，发微阐幽，凡有关名教、有益学校者，皆实力举行。在官最久，今邑多其遗迹。《去思碑》云民知敬学，士重躬行，盖纪实也。同郡各属进谒门墙者甚众，黔人至今尸祝（祭祀）之。”

　　咸丰四年（1854）十一月，黄本骥于黔阳任上逝世，享年74岁。宁乡《黄氏族谱》并未记载先生墓葬情况，或许先生逝世后并未归葬宁乡，而是就地安葬在黔阳。这样看来，先生就与芙蓉楼长相厮守了。我想这样的安排先生一定是高兴的，他生前是那样的爱着芙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