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钩沉
永不熄灭的马灯
发布时间:2020-07-17 编辑:湘声报-湖南政协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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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共产党创始人之一、中共一大代表何叔衡(1876-1935)


孙意谋

这是一盏普普通通的马灯,静静地摆放在书桌上。锈迹斑斑的底座,微微发黄的镜片,乌黑发亮的提梁……岁月的年轮在马灯上留下了鲜明的烙印。

我年少时第一次见到这盏马灯,是在宁乡沙田杓子冲何叔衡故居里。

老师讲,这盏马灯见证了何叔衡勤奋好学的少年时代。一天晚上,何叔衡在灯下练字,姐姐在一旁纺纱。突然,一股烧焦的味道在房间里弥漫开来。姐姐抬头一看,只见何叔衡的桌子底下冒着烟,烧焦味正是从那儿传来的。原来,由于天气寒冷,姐弟俩在桌子下面点了炭取暖。何叔衡练字非常投入,竟没有发觉自己的裤脚边已被烧着了。幸亏姐姐发现及时,才让何叔衡免于一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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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叔衡故居里的马灯


那个挑灯夜读的少年身影,从此便时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十年以后,我来到长沙求学。在清水塘,我又一次见到了这样一盏马灯。当年,何叔衡来到长沙,结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同学。多少个不眠的夜晚,他们就是在这盏马灯昏黄的微光里,探索革命道路。他们一起创建新民学会,一起发动驱张运动,一起创办文化书社,一起讨论中国的未来。1921年6月29日傍晚,他和毛泽东告别长沙,远赴上海,去参加那次永载史册的盛会。

谁也没有料到,中国的历史在这一天,翻开了崭新的一页。只有清水塘的那盏马灯,清晰地记下了这一切。

多年以后,在江西瑞金叶坪,我再一次见到了这样一盏马灯。1931年,何叔衡来到瑞金,担任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工农检察人民委员,主持工农检察人民委员部工作。在他用过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一盏点亮着的马灯。当年,何叔衡就是在这样的灯光下,彻夜工作。他白天和群众在田间地头边干边谈,晚上则召集部分干部、群众搞座谈,没几天就掌握了很多材料,并发现中央苏区有相当一部分县、区政府工作人员存在吞没公款、多吃多占、贪污腐化的现象。何叔衡将这些情况向毛泽东、项英等作了汇报,中央政府立即采取措施,对贪污腐化分子给予了严厉打击。

去年,我来到福建长汀濯田镇,瞻仰了何叔衡烈士纪念馆以及何叔衡同志死难处纪念亭。纪念馆的老陈告诉我,何叔衡真正的牺牲之处并不在这里,而是在距此十多公里的大山深处。我决定请老陈带我去看看。

此时正是清明时节,细雨纷纷,将大地山川清洗得青翠欲滴。一路上,老陈告诉我,由于山高林密,人们一般都在纪念亭进行缅怀,很少有人前往他牺牲之处。不大一会,我就体会到了雨中登山的艰难之处。树林中到处湿漉漉的,衣服很快被打湿,雨水混着汗水,闷热异常。越往上走,山势越来越陡,道路越来越崎岖。当年,何叔衡已是快60岁的老者了,很难想象他是以怎样的毅力在这样的山路上急行军的。老陈一边走,一边跟我们讲起了何叔衡壮烈牺牲的经过。

1935年2月的闽西,春寒料峭。本来夜间行军是不能使用手电和灯火的,但何叔衡例外,因为他已年近花甲,脚力和眼力都不及别人。护送队中的两个队员点起一盏“美最时”牌马灯,四周遮上黑布,负责照引何叔衡夜间行进。

2月24日黎明时分,他们到达水口镇附近的小迳村(现为濯田镇梅迳村)。不料,他们的行迹被当地地主武装“义勇队”发现。他们企图围剿这支红军队伍。

何叔衡手里提着那盏马灯,随同部队一起突围, 但未能打开缺口冲出去。激战多时,何叔衡见很难突出重围,自己年迈体弱,又已精疲力尽,不愿牵连大家,就对身边的邓子恢说:“子恢,我不能走了,我为苏维埃流最后一滴血。”说着,就去夺警卫员手里的枪。邓子恢急忙说:“你千万不能这样!”此刻,何叔衡已站在一处陡峭的山崖边上。他纵身向山下跳去,邓子恢快步抢上去拉他,但已经来不及了。

何叔衡壮烈牺牲了,践行了他生前“我要为苏维埃流尽最后一滴血”的誓言。后来,当地群众在他殉难的山崖里,找到了他的遗物“美最时”牌马灯骨架。1975年,何叔衡的女儿何实山、何实嗣来到长汀祭奠父亲英灵,原福建省苏维埃政治保卫局护送队员严必书老人,将这盏在何叔衡牺牲处找到的马灯,泣不成声地交给了何老的女儿。如今,这盏马灯珍藏在长汀县博物馆,这是长汀人民对何叔衡烈士永远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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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汀县博物馆保存的何叔衡用过的马灯


很少有人知道,何叔衡也曾有过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梦想。1920年元旦,也是在马灯的微光里,何叔衡和同志们说出了他最憧憬的美好生活:“我的计划狭小,将来仍当小学教员。想在我的本乡办一学校。在三年以内要往国内各地调查一次。同时不忘看书研究。从前想学外国文,但现觉年纪大了,不能学好。然还想学习日本文,以能看日本书为主。做事从最小范围起。”这个梦想,他终没有实现。他因这平凡的梦想,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他因这平凡而变得无比伟大。

今年清明节,我又一次来到何叔衡故居。书桌上那盏马灯,依然静默如初。1927年5月,何叔衡听到“马日事变”的消息后,从杓子冲走向外面,从此再也没有回家,这盏马灯一等就是一个世纪。我端详着这盏饱经沧桑的马灯,一阵莫名的感动涌上心头。“你就象,一道光,把我的心点亮……”在那一瞬间,我流下了幸福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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