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企业的“紧箍咒”变成了“紧俏货”

湖南首例：抵押排污权，银行办贷款

　　◆湘声报记者 杨朝文

　　6月27日上午，随着浏阳市宏源造纸厂负责人曾祥辉和长沙银行浏阳支行工作人员相互签署并交换合约，湖南第一例排污权抵押贷款正式签约成功。

　　曾祥辉以其工厂所有的30.65吨化学需氧量、28.90吨二氧化硫、1.7吨氨氮、2.94吨氮氧化合物的初始排污权整体抵押给长沙银行浏阳支行，贷款50万元，期限为3年。在这期间，这些排污权仍然归宏源造纸厂名下，不影响企业正常使用。

　　排污权也能抵押贷款，源于2015年11月省环保厅、省财政厅等部门发布的《湖南省主要污染物排污权抵押贷款管理办法（试行）》（以下简称《办法》）。

　　按照该《办法》，拥有合法排污权的企业可以在湖南向政策性银行、商业银行和农村合作金融机构等申请排污权抵押贷款。同时规定，存在污染物排放超标、未完成减排任务或近3年发生过重特大环境污染事件等情形的企业，则无法申请排污权抵押贷款。

　　从排污权抵押贷款政策出台到真正落地实施，前后花了一年半时间。长沙市环境资源交易所所长刘劲认为，虽然等的时间有点久，但是非常有意义。“这次签约或许能成为标志性事件，对将来湖南的环境保护和经济发展带来重大变化。”

　　排污权还是紧俏货

　　拿到编号为“（长）排污权他证字第（001）号”的排污权抵押登记证时，曾祥辉仍然难掩惊讶之色，“原来排污权还可以抵押办理贷款！”

　　在曾祥辉过去的印象中，排污权只是排污权证上一连串的数字，代表着企业每年排污量不能超过这个数值。

　　曾祥辉经营的这家造纸厂已有15年历史，专门向花炮厂供应各类包装纸和彩屑纸，花炮行情好的时候，造纸厂年产值超过6000万元。不过，每到一年中最热的七八月份，花炮生产就进入淡季，造纸厂也一样进入淡季。

　　如何增加企业流动资金，让企业平稳度过生产淡季？这一直是困扰曾祥辉的一大难题。

　　曾祥辉先后多次试图向银行贷款或融资来增加流动资金，不过由于没有相应价值的抵押物及高标准担保，造纸厂融资难的问题一直没有解决。在长沙银行浏阳支行的工作人员找到曾祥辉之前，他并不知道排污权竟然也能当抵押物进行贷款。

　　“就工业企业而言，排污权也是一种非常珍贵的资源，只是很多人没有注意到。”刘劲介绍，有工业生产就有污染物排放，从环境保护的角度出发，环保部门一般会在区域内设定污染排放总量，该地区内所有的工业企业污染物排放量不能超过这个总量。因此，排污权就和土地资源一样，可以看成是一种实体的、越用越少的资源。

　　另外，在排污权初始分配中，只有得到了排污权的企业才能进行合法生产，如果企业想扩大生产规模，就必须增加其排污量。“所以，排污权其实并不是排污权证上几个简单的数字，而是和厂房、生产线同等重要的生产资源。”

　　2016年8月，省发改委和省财政厅联合下发的《关于完善主要污染物排放权有偿使用收费和交易政府指导价格政策有关问题的通知》中确定，工业企业化学需氧量的排污权交易政府指导价为2万元/吨、氨氮为4万元/吨、氮氧化物为2.5万元/吨，铅、镉、砷等重金属的交易指导价则分别为每千克500元至600元不等。

　　按照这一文件，流动资金十分紧张的宏源造纸厂排污权估值达到了118万元。在与银行的抵押贷款期满后，曾祥辉可以选择继续以排污权抵押贷款，或是企业间交易流通，甚至是政府回购。

　　推动政府、银行、企业三赢

　　不知道排污权还能抵押贷款的，其实并不止于曾祥辉。6月27日，湖南首例排污权抵押贷款成功签约后，刘劲就感受到了工作上的变化。他分享了两个小故事。

　　长沙市一家大型米粉厂，在排污权初始分配时就得到了117吨的化学需氧量排污权，后来因为环境督查工作抓得紧，这家米粉厂竟主动放弃了这批排污权。今年，该企业准备与某知名面业公司合作生产米粉，到环境资源交易所申请排污权交易时，才知道自己主动放弃的排污权价值近300万元。得知排污权是一种稀缺有形资产时，该企业主后悔不已：“今后一定要重视环保，珍惜已有的排污权。”

　　坪塘的一家水泥厂，因为环境污染严重，在长沙市环保局组织的环保整改工作中，这家水泥厂被关停整改。经环境资源交易所工作人员认定，水泥厂的排污权中包含了大量的氮氧化物，初步估算价值在600万元左右。刘劲向企业主提出以政府回购价格认购这批排污权，但企业主始终都不愿意。

　　“他们现在已经认识到了排污权的重要性，当企业主开始重视排污权，能够合理合法应用自己的有形资产时，我认为这是他们意识上的重大进步，同时也是环保工作取得良好局面的开端。”刘劲欣慰地对湘声报记者说。

　　发展绿色经济，一直是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内容。就各级政府而言，区域内要获得优质发展，就必须在排污总量不变的情况下，淘汰高能耗、高污染排放企业，尽可能多地引进绿色环保企业，实现环境保护和区域经济发展的良性循环。

　　对于像宏源造纸厂这样缺乏流动资金的民营企业来说，《办法》的出台就相当于给这些企业多提供了一条活路。另一方面，企业主如果想申请排污权抵押贷款，就必须按照相关规定控制好企业排污总量、完成节能减排任务、做好污染事故的防范工作，实现环境保护与企业发展的良性循环。

　　而对于银行来说，排污权抵押贷款则是银行理想的“绿色信贷”产品。长沙银行中小企业部副总经理王珊介绍，相较于普通抵押物，排污权在工业企业中是刚需资源，也更能保值。

　　据了解，企业在申请排污权抵押之前，环保部门要求企业必须购买环境污染责任保险，以减少企业运营风险。同时，环保、银行和第三方机构也会定期对企业经营流水、企业主信誉度、污染排放群众投诉等方面进行详细核查和监督，确保企业经营正常、银行资金安全。

　　在与宏源造纸厂达成排污权抵押贷款后，王珊表示，排污权抵押贷款只是银行目前推广的“绿色信贷”众多金融产品之一，以这次签约为契机，他们也将把更多的此类业务推向客户，服务中小企业的同时，推动绿色金融健康发展。

　　有了第一次成功签约的经历，刘劲对《办法》的更大范围推广充满了信心。目前，长沙市环保部门也正在起草制定《长沙市排污权抵押贷款管理办法（试行）》，让这一政策在长沙市范围内更具操作性。

　　让经济手段更好推进环保

　　尽管《办法》从出台到这次真正意义上的落地实施花了较长时间，但刘劲认为这比预想中的还是要好。

　　“新的政策从面上看都是非常好的，但真正落地实施时，就要考虑能不能取得预想中的效果，能不能得到社会各界的支持，尤其环保和排污是社会的热点和敏感问题。”刘劲说，在这将近2年的时间里，长沙市也是处于摸着石头过河、边走边探索的状态。通过这次排污权抵押贷款成功签约，环保部门可以汲取其中的经验，进行一系列行政改革。

　　在过去，环境污染违法成本低是不少环保工作者和群众的共识。一些污染企业经营者甚至认为，环境污染行为罚款少，大可以用罚款来买排污。

　　同时，在一些地区，环保部门采用行政监督、执法的过程中，很多污染企业都和环保监察人员躲猫猫，采用暗排、偷排、分时段排等方式，让环保监察行政成本在无形中增大。

　　“污染企业随意排污时，看上去是给企业节约了运营成本，但污染容易治理难，一般的工业污染彻底治理好需要一二十年时间，严重的可能要上百年才能恢复。污染造成的社会经济损失是难以估量的。”刘劲介绍，《办法》实施后，只要有工业企业踩了排污量这条红线，这家企业就将承担相应的后果。

　　“《办法》的实施就相当于给环境保护增加了一个厚厚的盾牌。”刘劲表示，这项政策推广后，处理环境污染企业的经济手段将会比行政手段更加严格。超排、发生污染事件的企业今后贷款将会受到较大限制；如果企业是上市公司，在向银行融资过程中，也会成为影响企业信誉等级的重要内容。

　　刘劲说，如同法院处理老赖一样，环境资源交易所也将和银行建立相应机制，用经济手段对污染企业加以限制，让企业经营者形成自觉，遵守各项环保法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