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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马洲和她的居民们
发布时间:2017-07-14 编辑:湘声报-湖南政协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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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江流入长沙的第一洲度过了怎样的凶险与坚守?

  兴马洲是湘江进入长沙的第一洲,今年遭遇40.03米历史最高水位。  截屏自天地图·湖南网站

  ◆湘声报记者 程琴怡

  泛黄的湘江,静静向北。没了十余天前的凶险,兴马洲正重归安宁。

  6月中下旬至7月初,暴雨席卷湖南。作为湘江流入长沙的第一洲,兴马洲遭遇历史最高水位40.03米的巨大考验。为确保居民生命安全,在相关单位的组织下,洲上人员分批紧急撤离。(详见湘声报7月8日《兴马洲大撤离》)

  7月13日,湘声报记者再次登上兴马洲,只见几只黑山羊正在路旁悠闲地趴着,家住渡口边的老人领着孙子在门口看船来船往,洲上已是如常的静好。

  只是堤岸上泥迹斑斑的树干,居民茶余饭后的聊天,仍依稀可见10多天前那场凶猛洪水的印记。

  平静如初的生活

  7月7日,水位降至36米的安全水位以下,暂别兴马洲的居民,迫不及待地返洲了。

  经过3天的消毒和清理,11日起,兴马洲基本恢复了正常的生活。这天一早,村部就排起长龙,很多居民来参加长沙市第三医院开展的灾后义诊活动。

  “水要烧开喝,要注意灭鼠灭蚊虫。”普外科义诊医生周斌叮嘱着居民。

  义诊一方面针对洪灾过后最易出现的外伤和肠炎痢疾,另一方面是宣传疫情防范知识。周斌说,“兴马洲消毒工作开展得及时,水源有保证,现在大多是普通外伤和蚊虫叮咬的问题。”

  “在居民陆续返洲后,南托街道派出水车送来干净的饮用水,每日两次,每次两车,直到全洲消毒工作完成。”兴马洲所属滨洲新村村委委员李海泉介绍,其实在居民返洲前,留洲防汛人员就已开始清理死亡的鸡鸭鱼羊,对受淹的水源、农田、地面等公共区域也进行了消毒。

  在这次最高水位的挑战下,兴马洲没有溃堤垮垸,居民的房屋都保住了,但受漫堤和内涝影响,部分农田和牲畜受损,情况严重的稻田里积水最深处超过1米。

  村部办公室里,工作人员彭意正在指导居民填写财产受损摸底情况表。

  “洲上共有农田700余亩,根据现在不完全统计,有600多亩受到不同程度损害,主要原因是暴雨和内涝。居民养的鸡鸭鱼羊有少数死亡,牛都安好。”彭意说,有几处房屋出现开裂的情况,其中居民李霞林一间未住人的老土砖房在暴雨的冲刷下倾倒。

  进行摸底后,兴马洲将根据政府安排,对受损居民给予一定补贴。“这两天,区政府会将购置的新种子送到洲上,我们将分发给居民,让他们尽早恢复生产。”李海泉说。

  滨州新村副书记宋明亮正在隔壁办公室里清点文件。水位高涨时,他的办公室被临时挪到了村部二楼。直到13日这天,他才稍稍有空把电脑和文件搬回一楼的办公室。

  宋明亮今年已经65岁了,在兴马洲还未成立滨州新村前已担任兴马村书记10多年。6月中旬,他因肾结石入院11天,刚出院便直接投入到防汛工作中。按照撤离要求,他应该是第一批离洲的人员,但他留了下来,在洲上守了10多天。

  连日的暴雨过后,接着是连日的暴晒,宋明亮时常感到头晕,但始终坚守一线,“我是村里的负责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走。”

  “没有溃堤是奇迹啊。”宋明亮掰着手指头说,“1954年、1968年、1976年、1994年、1998年都闹过洪灾,已经20来年没有过这么大的水了。”

  7月2日,兴马洲村民处置农田管涌。  受访者供图

  

  赶不走的百人

  生活在这四面环水的洲上,潮涨潮落对居民们来说是寻常事。在这场洪灾里,他们淡定而有序,在有关方面的组织领导下,完成了自救。

  7月2日,当水位到达39.8米时,按照计划启动全员撤离。

  此时,岛上青壮年劳力有190余人,截至2日晚12点,经动员撤离了90人,而剩余的百人“不管怎么劝怎么说,都不肯走”;前期撤离的90人,第二天一早见天晴又返回洲上了。

  “那天晚上,他们找到我理论,喊着‘堤在人在’的口号,怎么也不肯撤,有的情绪还比较激动。”这让宋明亮心急火燎,“以前闹洪灾时,‘堤在人在’是大伙儿常喊的口号,但现在必须要转变观念,必须以人身安全为第一。”

  宋明亮丝毫不敢大意,连夜给留岛的居民做思想工作。

  四组居民李正国就是当时坚持留岛的人之一。他和大多数坚持留岛的人一样,认为在洲上生活了几十年,经历了1994年和1998年两次洪灾,“多少有些经验”。

  李正国家里有一台铲车,他主动干起了铲砂石的活儿。当时,兴马洲尾大约有300米左右的岸线开始出现漫堤,李正国和其他几位居民一边听着老书记的劝导,一边仍不停地堆砌沙袋。

  庆幸的是,大堤最终没有溃口。李正国说,“我们这里的水位是慢慢涨上来的,不像山洪暴发,只要不在倒口的地方就问题不大,我们当然舍不得放弃。”

  李正国还记得1994年,守了几天的堤还是溃了,家里进了2米高的水,“地上和墙面都是淤泥,卫生真是难搞”。

  回想起之前老书记的劝导,李正国想了想说,“政府把我们的生命放在第一位,是正确的。”现在他有些可惜受损的农田,希望新种的农作物赶得上季节。

  八组组长李建军并没有住在洲上,但听说要防汛,立马赶了来,“我们最后留下的100人,每七八个人一组,每组防汛一个险工险段,装袋、打桩、堆沙包,不用喊,也不需要安排谁干什么”。

  1994年和1998年的洪灾中,李建军也参与了救灾。他说,“1998年我正在为排险搬砖,不料一个浪打来堤面滑坡50公分,但我们仍在全力抢救,重新搬砖打桩,最终保住了大堤。”

  这次抢险中,李建军印象最深的是政府补给物资迅速,“只要有物资保证,我们就有信心能保得住。”

  留岛的四天五夜

  最后留岛的百人,经历了不眠不休的四天五夜,也是挑战与信心并存的四天五夜。

  村部临时改为所有人休息的地方,院子里打地铺,或是在行军床、沙发上凑合一会儿。大家也不敢熟睡,随时保持警醒。每个人都来不及想溃了堤会怎样,只是一心保住大堤。

  李海泉说,“兴马洲历来都是不溃堤不走。八九十岁的老人是最早应该撤离的,但有的人经历了6次洪灾,仍不愿离开,不为什么,就想守着家,想亲眼看着。所以我们要反复做思想工作。”

  “不可否认,40到60岁的群众起了主力作用,他们有抗洪处险的经验。”宋明亮说,最后保留百人留岛,也是综合考虑了水情水势,如果水位继续上涨,无论如何都要强制撤离。

  洪灾过后,参与防汛的南托街道党政办主任钟慧铃非常感慨,“兴马洲上外来人口非常少,大多是祖祖辈辈生活在洲上。相对封闭的生活环境,使得他们的家园意识非常强”。

  与居民的淡定留守相比,防汛工作组的全体工作人员却是“提心吊胆”的。

  7月3日,终于迎来久违的天晴,随后水位逐渐下降,很多人认为危险已经过去,原本撤离的居民也有不少要返洲。但彭意仍常常去水位标尺那看看,“退洪时也非常危险,不能放松警惕。我们发现水退得很慢,害怕堤在水里泡久了会出现溃堤的情况。”直到水位到36米以下,她的心才真正放了下来。

  彭意是嫁到兴马洲上的外来媳妇,是留在洲上仅有的两位女性之一。32岁的她并没有防汛经验,留在洲上主要负责后勤保障。“这么多人都在,我也没有什么害怕的。”彭意笑着说。

  7月8日,长沙突降暴雨,钟慧铃不由得心里打了个颤,“以前喜欢窝在房间里看窗外大雨滂沱,听窗外雷声轰鸣。现在,每一场雨都让人神经紧张、害怕。”

  回想起此次防汛的过程,宋明亮说,“在这次洪灾中,硬化后的堤坝起了大作用。”

  宋明亮所说的堤坝,就是兴马洲上总长约11公里的环洲路。

  2011年前,这里还是一条泥巴路,加上兴马洲上的沙性土质,经雨水冲刷,防汛人员巡堤和行车的危险性很高。在1976年和1994年的洪灾里,大堤正是被持续不断的雨水和江水给冲泡垮了。此后4年间,洲上对道路进行了硬化加固,在原来的基础上,打了10厘米底层,又再加了20厘米水泥。

  对几位年轻的街道干部,宋明亮也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确实非常不错,他们有的年纪轻,没有抗过洪,经验也不足,但都十分尽心尽责”。

  南托街道纪工委书记周厚翔从涨水期开始,直到10日才离开兴马洲。走之前,他与宋明亮聊起感受,“真是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水,说一点不怕那是假的”。

  兴马洲水位上涨,洲上居民分批撤离。  唐俊 周密/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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