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妻又在楼下菜园子吆喝开了:“老杨,提桶水下来!”
妻赋闲在家,闲不住。客厅晃晃,书房转转,窗外瞅瞅,电视瞧瞧,眨眼间没了人影,一袋烟功夫又现身回家。好似家里板凳长了刺,坐不住。
妻忙碌惯了,大把时间不知如何打发。劝妻跳广场舞,妻嫌高音喇叭太吵;动员妻报名参加老年书画学习班,妻说,教了半辈子书,天天班进班出的,想换一种活法;建议妻去外面旅旅游,散散心,长长见识,开开眼界,妻心疼钱,忙摆手摇头。
刚从农村来的邻居张大爷,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眼里只有土地和庄稼,成天背着手死盯绿化带,嘴上嚷嚷要除草种菜。无奈,儿子只好开车去山上取些土拉回家,再一捧捧分装进阳台的花盆里,随他种上了时令瓜果蔬菜,总算缓解了老人的思乡之情。
抬头瞥见张大爷阳台上那片葱绿,妻眼直心动,立马行动。妻说,老家的菜地道。我来回驱车100多公里从老家带回茄子、辣椒、南瓜、黄瓜、豆角等苗子。妻说,盆子瓦罐不够用。我立马上超市搬回10多个大小高矮不同的花盆。妻说,菜被虫吃了。妻又说,种菜讲究绿色环保无公害,不能施半点化肥农药。我和妻上山抠石缝间的黑土,捡牛羊粪。淘米水,水果皮核,菜梗烂叶,妻舍不得扔掉,收集起来用3个大塑料桶密封发酵沤肥。白天我骑车到山上割柴草回来烧草木灰,给菜叶和根部杀虫除蚁。夜间我陪妻打手电筒捉蜗牛、鼻涕虫、菜青虫……
妻的菜园子,位于我家杂房与围墙间葡萄架下,占地六七个平方米,由几十个盆盆罐罐筐筐篓篓拼凑而成:10盆辣椒、8钵茄子、5桶黄瓜、3罐紫苏、2篓韭菜、1筐大蒜……早上太阳刚露出笑脸,我和妻搬的搬,抬的抬,把它们移至阳光照射的地方。中午紫外线强,我和妻搬的搬,抬的抬,又把它们移回葡萄架下躲阴凉。暴风雨来临之际,我和妻索性把它们全部移进杂房。
我告诉妻,这小山城周边全是村民,自己的地种的菜,吃不完才拿到菜市场换钱,绝不会滥施化肥农药。咱跑进跑出忙前忙后地来回奔走,时间精力姑且忽略不计,破费的钱款就足够买回几车小菜了,不划算啊。妻振振有词,健康岂能拿金钱衡量,万一身体吃出个好歹,那可是成千上万的钱财都买不回来的。
妻每次从菜园子摘回疤痕累累且又小又少的菜,仿佛将军从战场上凯旋而归。吃饭时,妻满口喷香,歪着头一遍遍问,好吃吗?我想说其实远不如外面买的菜。但瞥一眼妻喜悦得意的神态,我忙附和道,有机蔬菜,小时候的味道——美中不足就是少了点哦!
一次朋友送来番茄、黄瓜、土豆、辣椒、玉米棒子一大袋。朋友说,他在郊外租种四五分地,这些天瓜果蔬菜赶趟儿似地疯长成熟,熟人同事帮忙吃,都吃不赢。
听了朋友的话,妻眼神倏地燃了。送朋友出门时,妻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说:“明年去河对面山上寻块荒地……”
小小菜园子已折腾得够呛,开荒种地岂不要了老命?我吓得连忙转身回家。心想还是接着把“妻的菜园子”写完,看能不能赚点碎银,捞回点本钱吧。
文 | 杨秀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