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面山下，酉水河畔，里耶古城，2002年，一场配合水电站建设而展开的抢救性考古发掘，打开了震惊世界的发现之门。

这一年的6月3日，在龙山县里耶古镇原里耶小学的一口古井中，发现了第一枚秦简牍。随后，总计3.8万余枚、书有20多万字的秦简相继被发掘。这些斑驳竹简记录下了秦朝的方方面面，完整再现了秦始皇治理国家的场景。

“北有西安兵马俑，南有里耶秦简牍。”里耶秦简的出土，被誉为21世纪最伟大的考古发现之一。里耶秦简有何时代价值？怎样让里耶秦简从“历史封存”走向“时代回响”？在多方合力助推下，里耶秦简正在焕发出新的生命力。

位于龙山县里耶镇的里耶秦简博物馆。

一号井发掘现场。

填补秦朝历史空白

从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六国，到公元前207年秦王子婴向刘邦投降，延续仅10余年的秦朝因史料稀缺，给后世留下了不少待解之谜，直至里耶秦简被发现。

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是承担简牍文物发掘、保护、整理研究的主要科研机构，该院的研究员张春龙亲历了里耶秦简考古研究的全过程，还几乎独自承担了简牍文字的识别工作。

“17米深的井内发掘出的秦简有1.8万枚带字，时间跨度从秦统一六国的前一年到秦灭亡的前一年，覆盖了政治、军事、民族、经济、法律、文化、邮递、医药等诸多领域，数量超出此前所出土秦简的总和，纪年完整、资料详实，在考古学中极为罕见。”张春龙介绍。

在张春龙的释读下，2000多年前的小城历史在竹简上鲜活起来：官吏在食堂吃饭需使用“餐卡”，餐卡以打叉或画圈标记，食物是小米和稻米煮成的粥；邮驿系统完备，书有“迁陵以邮行洞庭”的简牍，可能是中国最早的“信封”……

据《史记·秦本纪》载，秦统一六国后，初分天下为三十六郡。随着里耶秦简的出土，“洞庭郡”这个历史地理新名词首次出现，“洞庭”一词出现了102次。“迁陵以邮行洞庭”“迁陵洞庭郡”等记录，证实了历史上有一个未被记载的“秦洞庭郡”。

里耶秦简是目前唯一一份秦朝政府档案，其内容包括政令、各级政府间的往来公文、司法文书、吏员簿和转运、里程书等，以及人口、田地、赋税、仓储、邮递、军备、司法、医药等当时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它改写和填补了《史记》《汉书》中有关秦朝历史的大片空白。

“里耶秦简鲜活记录着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统一多民族中央集权国家——秦朝洞庭郡迁陵县治理模式，堪称‘中国第一部地方志’，以文字信息实证诸多第一，如郡县制、九九乘法表、世界最早的邮政制度等。”省政协委员、湘西州政协主席李平介绍。

李平曾多次围绕里耶秦简保护研究开展调研，并在省政协全会上作大会发言。在李平看来，里耶秦简见证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在湖湘大地的发展过程，必将进一步丰富湖湘文化内涵，提升湖湘文化软实力。

“秦更名简”记录了当时的社会变迁。  中新图片

多方合力创新保护研究

“二半而一，一二而二，二二而四……”在里耶秦简博物馆，一枚通身赭红、略有残缺的秦简记录着完整的乘法口诀。此枚秦简是中国2000多年前就开始使用“九九乘法口诀”的实物证明，比西方早600多年，“二半而一”还说明当时已有分数的概念。

里耶秦简博物馆是中国第一个以收藏、展示和研究秦简为主要功能的专题博物馆，2006年开工建设，2011年免费对外开放。

自里耶秦简出土以来，其整理、保护、研究、利用工作一直在持续推进，一批批文物工作者孜孜不倦地解读、研究，各相关单位共同推进简牍展示、保护，努力让古老秦简绽放新的光芒。

一枚简牍，要历经哪些步骤方可完整清晰地呈现在大众面前？文物工作者先要将零散、发黑甚至变形、缺损的简牍，通过清洗脱色、脱水加固、干燥定型、粘接修复等步骤保护起来，再通过红外扫描、数据采集、文字隶定等工作，为后续辨识、编排、整理研究做准备。

张春龙介绍，简牍依堆积的自然层理逐层发掘，并进行编号、清洗、脱色、拍照、脱水等流程，再用有机玻璃封存包装，整个过程要历时近7年。

面对数万枚简牍如此繁复、持续的整理研究任务，文物工作者虽持续加快整理进度，但依旧有部分里耶秦简还“沉睡”在文物库房里，静静等待着与现代对话的契机。

“目前，3.8万枚里耶秦简保护方面还存在释读释义进度慢、价值阐释欠完整、遗址本体保护展示任务重、文旅融合不充分等问题。”李平建议，整合全省高校、院所等力量，加快里耶秦简释读释义，深入挖掘里耶秦简的历史、文化、社会价值，讲好里耶秦简蕴含的中国故事。

这离不开多方合力编织的“学术研究+展示展览+创新传承”的秦简保护研究利用网络。

2007年以来，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先后编著出版《里耶发掘报告》《里耶秦简（壹）》《里耶秦简（贰）》《里耶秦简（叁）》等著作，助推了秦史和湖南地方史研究向前发展。2021年起，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对简牍进行数字化保护，通过高精度三维拍摄建模，将包含简牍材质、形制、文字在内的所有信息转化成数字化信息。

2024年10月28日，里耶秦简博物馆与上海大学、中国科学院上海高等研究院达成战略合作，共同推进智慧场馆数字化建设，打造沉浸式、动态化的展示体验。如今，博物馆正加快建立覆盖3.8万枚秦简的数字化档案库，同步开发多语种线上展览平台，吸引全球学者共同参与研究。

里耶秦简《九九表》。

政协之力助推秦简活化利用

从湘西州政协持续关注、建言献策，到省政协课题组深入调研，再到住湘全国政协委员在全国两会发声呼吁，一直以来，里耶秦简的保护研究利用都是湖南政协人的履职重点。

在2024年全国两会上，全国政协常委、湘西州政协副主席、州工商联主席滕树静提交了《关于加强里耶秦简保护研究利用的建议》提案，为里耶秦简的保护研究利用鼓与呼。

“提案得到了国家文物局、国家发改委的高度重视，里耶秦简博物馆纳入2024年国家专精特新提质改造项目。”滕树静说，此举将让秦简这个有着2000多年历史的文化遗存更好地为世人所用，在推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发挥更大作用。

目前，里耶古城遗址及专题博物馆正在改造中，一期改造计划今年5月完成。

里耶秦简博物馆、里耶古城遗址、长沙简牍博物馆、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铜官窑基地……2024年7月，省政协调研组在湘西州、长沙市调研里耶秦简保护研究利用工作。在专题座谈会，来自湖南大学、湖南师范大学、吉首大学、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等单位的专家学者，从搭建简牍文物数字化研究平台、提高简牍文物保护水平等方面提出意见建议。

为更好地推动里耶秦简保护研究利用，1月15日，李平在省政协十三届三次会议上，作了题为《全面提升里耶秦简保护研究利用水平》的大会发言，建议加大秦简遗址保护展示力度，对里耶秦简博物馆进行数字化改造，建立简牍数据资源库；在里耶设立考古工作站，持续开展里耶秦汉古城遗址考古发掘工作。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2月19日，省社科研究基地“里耶秦简研究院”在吉首大学揭牌成立，基地依托吉首大学学科和人才优势，将更好推动里耶秦简文化遗产深入研究与利用。

在揭牌仪式上，省委宣传部、省教育厅表示，将在基地建设、学科专业、人才培养、师资队伍、项目课题等方面给予支持。湘西州也将深化与吉首大学合作，协力推进里耶“考古中国”示范基地建设、秦简研学基地建设，推进秦简活化利用。

本版图片除署名外均为资料图

文 | 政协融媒记者 彭叮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