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文苑
食野之苹
发布时间:2025-06-13 编辑:湖南政协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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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风自南,翼彼新苗。”春风温柔拂过石渚河畔,沉睡一冬的村庄被轻轻唤醒,草木萌动,渐渐舒展开生动的眉眼。早春时节,远山淡淡,还未染足绿意。但春光乍泄,这儿那儿都藏不住。


春日田野上,山蔬野蔌如期而至,味蕾也在此时悄然苏醒。无论如何,大自然总是慷慨的,藜蒿的清爽、香椿的独特、荠菜的新鲜、水芹的浓郁、青蒿的野性、春笋的脆嫩,一口野菜满嘴春天,唤起最深的乡愁。


“不时不食”,古人在与自然和谐相处中,总结了时间与味道的关系。‌“一月藜,二月蒿,三月四月当柴烧。”野生藜蒿长在溪边田畴,丛丛密密的身姿,深青与淡绿交织,蕴含着暗暗的朱红。藜蒿鲜美的密码,就隐藏在时间里。南方气温高,立春刚过,藜蒿就开始疯涨,到惊蛰这段时间口感最佳。过了清明谷雨,藜蒿便如同柴火般粗糙。藜蒿是南方餐桌上的家常菜,最经典的当属“藜蒿炒腊肉”,腊肉的醇厚与藜蒿的清香相互成就,晶莹剔透、油光四溢。藜蒿清新脆嫩,被袁枚称为“春蔬第一品”。只是,现在城市吃到的都是大棚种出来的藜蒿,失去了田野的味道。‌


惊蛰一过,万物苏醒。草长莺飞、杂花生树之间,各类野菜不施粉黛,齐齐登场,带着山林的清气与溪水的灵韵,在烟火气里沉淀出生命的真味。在乡间农家,母亲总有一种把田间地头的野菜化作舌尖美食的魔法,给平淡生活增添一丝不经意的惊喜。“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诗句中的荠菜生命力顽强,只要有土的地方,山路边、沙土堆、石缝间,都能看见荠菜春风吹又生。荠菜入诗,最早在《诗经》,《邶风·谷风》曰:“谁谓荼苦,其甘如荠。”说的是只要情投意合、同心同德,苦涩的荼菜也能嚼出荠菜的甘甜来。两千多年前,荠菜已然是众所周知的美味。雪白细小的荠菜花,犹如满天繁星,从《诗经》中走来,开遍整个华夏的田间地头,坚韧不拔、生生不息。


“三月三,荠菜赛金丹。”三月三,曲水流觞、游春宴饮,蕴藏着中国人独有的浪漫。很长一段时间,我对荠菜的印象,停留在荠菜煮鸡蛋。从记事起,每年三月三,母亲都要采回新鲜荠菜,就着鸡蛋、红枣、桂圆、生姜,在铁锅里煮出清香四溢,说是能清热解毒、祛湿驱寒。长大离家后,每年三月三都会接到母亲的电话,问有没有吃荠菜煮鸡蛋,寄托着浓浓的牵挂。


春日最后的馈赠,就是竹笋了。竿竿翠竹碧绿昂扬,踩着四月的春风,在春雨的浇灌下,一夜之间漫山遍野钻出嫩芽。居有竹、食有笋,一直是中国文人的心头好。大吃货苏东坡留下了千古名句:“无竹令人俗,无肉使人瘦。若要不俗也不瘦,餐餐笋煮肉。”这春笋炒肉的味道,正是林清玄所羡慕的“人间至味是清欢”。春笋炒肉,我从小便没少吃。小时候母亲看到我调皮捣蛋,就会来一句:“是不是皮痒了,又想吃‘笋子炒肉’。”我瞬间老老实实。现在,餐桌上每每端上这道菜,还会和母亲聊起“笋子炒肉”,简单粗暴但管用。


石渚河的春水,循着旧河道蜿蜒,年年翻出新纹。两岸的山蔬野蔌,在春光里生机勃勃,在舌尖上永不褪色。我一直想把野蔬的鲜香、岁月的温柔,都种进文字的田野。或许,好的文字就应该像这春日野蔬,热烈自由的生长,如“风行水上,自然成文”。文章的妙处如此,生活的妙处也是如此。


文 | 戴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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