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满街润楚沩
宁乡文史编辑部
栀子花，宁乡市市花。
五月，是栀子花开的季节。那白得耀眼的花朵，在绿叶丛中格外显眼。栀子花不似牡丹那般富贵，也不似玫瑰那般娇艳，它自有一种朴素的美，正如中医药一般，不事张扬，却自有其深厚的内涵。
宁乡人爱栀子花，不仅因为它好看，更因为它有用。栀子可入药，性味苦寒，能清热泻火，凉血解毒。宁乡人把栀子花摘下来，与花猪肉一起开汤吃，说是能去火气。这倒让我想起汪曾祺先生笔下那些懂得用草药治病的乡民，他们未必读过多少医书，却深谙“药食同源”的道理。
宁乡市卫生健康局的朋友告诉我，这里的栀子种植面积已达万亩，还获得了国家地理标志保护产品的称号。我听了不禁莞尔——这栀子花，竟也成了宁乡的一张名片。不过细想也是，中医药本就与一方水土息息相关，道地药材的重要性，古人早有论述。
药香满街
中医药文化集市开市那天，我特意去看了看。
集市设在老城区的一条街上，青石板路两旁摆满了摊位。有卖草药的，有做针灸推拿的，还有卖药膳点心的。空气中飘着淡淡药香，混杂着艾草的清香和桂皮的甜香，竟出奇地好闻。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给围观的人讲解穴位按摩。他说话带着浓重的宁乡口音，手势却很利落。“这里，合谷穴，头疼按这里最见效。”老者边说边在一个年轻人的手上比划着。年轻人按了几下，突然“哎呀”一声：“真的不疼了！”
我站在一旁看得有趣——民间医术的传承，往往就在这样的言传身教中完成。
不远处，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正在给老人量血压、测血糖。他们动作娴熟，态度和蔼，时不时还讲解些养生知识。这是市中医医院组织的“中医巡回义诊队”，每周都会到不同社区开展服务。
“现在方便多了，”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太太对我说，“以前看个中医要跑老远，现在家门口就能看，还能学到不少养生法子。”
集市尽头搭了个小舞台，上面正在表演中医养生操。领操的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看上去至少七十岁了，动作却比台下许多年轻人还要灵活。这让我想起汪曾祺在《老鲁》中写到的那个会打太极拳的老头——有些东西，确实需要岁月来沉淀。
师承有道
宁乡市中医院的名医工作室里，张老正在给徒弟讲解脉象。
“这个脉，像什么？”张老让徒弟搭着病人的手腕。
“像...像琴弦？”徒弟迟疑地回答。
“不对，”张老摇头，“再细品品。”
徒弟又诊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像荷叶上的水珠！”
“这就对了，”张老笑了，“这就是所谓的‘滑脉’。”
我在一旁听得入神。中医的传承，讲究的就是这种心领神会。张老告诉我，现在医院实施了“名医带高徒”工程，他收了三个徒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好苗子。
这让人汪曾祺在《岁寒三友》中写到的那些坚守传统的手艺人。时代在变，但总有些人执着地守护着古老的智慧。
医院里还设有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基地。我见到一群年轻医生正在练习针灸手法。他们先在硅胶模型上练习，熟练了才能在老师指导下给真人扎针。其中一个姑娘手法特别稳，老师连连点头。
“她叫小李，是从农村考出来的，”朋友告诉我，“家里祖传有些草药知识，现在系统学习中医学理论，进步特别快。”
我想，这就是所谓的“家学渊源”吧。那些民间医生，不也多是这般成长起来的？
药田春秋
喻家坳的栀子花基地，远看像铺了一层雪。
我跟随着基地的技术员老周在林间巡视。老周是个黑瘦的汉子，手上布满老茧，说起栀子花却头头是道。
“栀子喜阳怕涝，”他指着一片低洼处的植株，“这里去年积水，长得就不如那边好。”
基地采用“公司+农户”的模式运作。老周告诉我，他家祖辈都是种地的，以前种水稻，收入勉强糊口。现在改种栀子，收入翻了好几番。
“而且栀子好伺候，”老周笑着说，“不像水稻那么娇贵。”
我们路过一片正在采摘的区域。十几个妇女戴着草帽，手法娴熟地摘着花朵。她们有说有笑，手上的活儿却一点不耽误。
“摘花要赶早，”一个叫春嫂的妇女告诉我，“太阳大了花就不新鲜了。我们天不亮就来了。”
这场景让我想起汪曾祺《大淖记事》中那些勤劳能干的劳动妇女。生活的重担没有压垮她们，反而让她们更加坚韧。
基地旁边是加工车间。新鲜的栀子花在这里经过清洗、烘干、萃取等多道工序，变成各种产品。经理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说起深加工来滔滔不绝。
近些年，依托境内丰富的中药材品种资源与土地资源，宁乡深入探索产业发展路径，构建起“龙头企业+公司+示范基地+合作社+农户”的产业发展模式，实现以点带面的良性发展格局，全市中药材种植面积现已突破20000亩。在种植领域，栀子、吴茱萸、枳壳、玉竹、艾叶等品种形成规模效应；在养殖领域，乌梢蛇、水蛭等特色品种养殖稳步推进，为中药生产提供了多元的原料支撑。其中，喻家坳乡作为宁乡中药材产业发展的核心区域，其栀子花产业基地面积达10000亩，成为当地亮眼的产业名片。凭借卓越的品质，宁乡栀子成功获评国家地理标志保护产品，宁乡也因此被誉为“山栀之乡”，品牌影响力持续提升。
“我们正在研发栀子花精油，”他兴奋地说，“不仅可以用在药品上，还能做化妆品、香薰产品。”
我尝了尝他们开发的栀子花茶，清香中带着微微的苦味，回味却甘甜。这味道，像极了人生。
薪火相传
滨江中学的中医药文化课上，孩子们正在制作香囊。
“这是艾叶，可以驱蚊；这是陈皮，能理气健脾……”年轻的老师耐心讲解着。孩子们把各种药材小心地装进小巧的布袋里，不时凑近闻一闻。
“老师，这个味道好奇怪！”一个扎马尾辫的女生皱着小鼻子说。
“这是中药材的味道，习惯就好了，”老师笑道，“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好东西。”
教室里布置着中药材标本和中医名家的画像。墙上贴满了学生们绘制的中医药手抄报，虽然稚嫩，却充满童趣。
校长告诉我，自从开设了中医药文化课，学生们对传统文化的兴趣明显提高了。“有个学生本来想学计算机的，现在说要考中医药大学呢！”
这让我想起汪曾祺在《徒》中写到的那个跟着老中医学艺的少年。文化的传承，往往就在这样的潜移默化中完成。
放学后，我在校门口遇到几个边走边讨论的学生。
“我奶奶说这个方子可灵了，”一个胖乎乎的男生说，“她咳嗽喝了三天就好。”
“真的假的？”同伴将信将疑。
“当然真的！我奶奶从不说谎。”
孩子们争论着走远了。我站在夕阳下，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觉得中医药的未来，或许就寄托在这些年轻人身上。
药香永续
夜幕降临，中医夜市又热闹起来。
艾灸的烟雾袅袅升起，与路灯的光晕交织在一起。推拿师傅的吆喝声、顾客的谈笑声、煎药的咕嘟声，组成了一曲独特的市井交响乐。
我坐在一个小摊前，喝着老板推荐的养生茶。不远处，一群年轻人正在直播中医夜市的热闹场景。他们举着自拍杆，兴奋地向网友介绍各种中医药文化体验项目。
“老铁们看这个！这就是传说中的拔罐！”一个打扮入时的主播大声说道。
传统与现代，在这个夜晚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我离开时，夜市依然人声鼎沸。栀子花的香气若有若无地飘散在夜空中，就像中医药文化，历经千年，依然生生不息。
宁乡的故事，或许只是中国中医药发展的一个缩影。但正是这千千万万的缩影，汇聚成了中华文明绵延不绝的生命力。
栀子花开了一年又一年。而中医药的智慧，也必将代代相传，永续芬芳。
来源 | 宁乡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