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文苑
父亲的老屋
发布时间:2017-05-01编辑:湘声报-湖南政协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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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志坚


  父亲的老屋,是村道边的几间土屋。父亲在屋檐前,又搭了一溜偏房,我们叫阶基。阶基通明透亮,但能遮风挡雨,为路人歇脚,提供了方便。

  阶基外有三棵大樟树,老屋就笼在樟树的清香里。阶基里摆一溜木凳,便于路人歇息,闲坐,聊天。平时,路人把担子往樟树下一撂,走进阶基,顺手拖一条板凳,就在荫下歇肩聊天,或闭目养神。

  树下的那条乡路,铺着碎石,是雪峰山深处的山民,通往小镇、通往宝庆府的要道。山民要去镇里卖山货,卖木头,少不了负重而行。赶路的人,茶水是不能少的。母亲每天第一件事,就是烧茶水,将茶桶灌满。她说:人家看得起你,才进你的屋。要不,谁稀罕上你的门?进屋就是客,没得茶喝,那就对不住人家了。

  农闲时节,路人总喜欢在门前树荫下歇脚聊天,聊些陈年旧事,或交流一些见闻。

  冬闲时节,父亲让我们打些草鞋,挂在阶基的廊柱上,任路人取用。那些山民,扛着木头或挑着山货走路,走着走着,脚上的草鞋就破烂了,穿不上脚了。那磕磕碰碰的碎石路,不能光着脚板走。路途上无村无店,也没草鞋卖,一下就陷入了困境。他们看到廊柱上的草鞋,也就不客气,取下就往脚上套。合适时,就进屋招呼一声:老叔,你这草鞋我穿走了。父亲会笑着说,合脚就穿吧。对方道个谢就赶路了。有的是常客,下次路过时,会带给你两个玉米棒子尝鲜,算是对你赠送草鞋的答谢。

  父亲种田,也种些旱烟。旱烟最好的是头茬和二茬的烟叶,色泽金黄,烟味醇厚,很香。到第三茬就入冬了,烟味淡了,又很呛人,卖不起价。所以种旱烟的人,到第三茬就懒得管了。父亲就把三茬旱烟,连茎干拔下,晾好晒干,收拾整齐,用绳子挂到廊檐下。过路人没有烟抽时,一见那些类似瓜蔓的烟叶,立马自己动手,撕下烟叶揉碎,用纸卷成喇叭筒,一边抽一边咋舌:这烟味重,抽得,只是呛喉咙。话是这么说,自己过足瘾后,还要撕几皮叶子,塞进荷包里,才心满意足地上路。父亲看到这里,也开心地乐了。

  父亲是个勤劳的人,每年八月,收获向日葵后,他把葵花杆子砍下来,搁到水塘里浸泡,浸出汁水后,洗净晒干,捆扎好堆放在阶基的一角。冬日里,天黑得早,总有些过路人,黑灯瞎火地要赶路。行至此,就向父亲求助。父亲就让他取几把葵花杆,用稻草紧紧缠住,用火一点,噗地就燃了。那殷红的光焰,风吹不熄,雨打不灭。行人握在手里,一摇一晃,很亮堂。既能驱赶野兽,又给自己壮胆,一支火把能走三五里地。父亲常为能给赶夜路的行人解燃眉之急,而感到高兴。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的老屋,是很有故事的。山民信息闭塞,很多事都是由过路客的嘴巴来传布的。解放前夕,山里人把游击队的事,带到山外,说世界在变,穷人要翻身了。改革开放那些年,山外人说,生活在变,我们要富起来了。

  闲话无脚,满天乱飞。不管是远路的陌生人,还是邻近的乡亲,路过时,总喜欢进屋,或在阶基里坐一坐,和父亲攀谈一会儿。他们说父亲是个好人,处处与人方便,与人为善,通情达理,有学问。父亲说,我没读书,哪有什么学问。

  也许,这应了那句老话:一斤善良,胜过十斤学问。父亲虽然没有学问,但很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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