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文苑
所谓曾经,都是幸福
发布时间:2017-05-27编辑:湘声报-湖南政协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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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秀娟


  初春,天乍暖还寒,父亲心脏病再次发作。在北京工作的大哥,接父亲去北京接受治疗。我请了假,陪着父亲。

  上次父亲做支架手术,是12年前。那时,大哥初到北京读博士研究生,大嫂博士研究生毕业,二哥和我也刚刚贷款买了房子。生活都比较拮据。

  经过心脏造影后,大夫说,父亲的一根血管堵了90%,需要放置一个支架。随后,医生问,是选择进口的,还是国产的?进口的支架,末端带有缓慢释放的药物,但是费用是国产支架的几倍。

  没有犹豫,我们异口同声选择了进口支架。如果能用金钱来延续或者换回父亲的生命,我们愿意倾其所有。

  手术很成功。父亲回家后逢人便说,沾了孩子们的光。其实,我们付出的远不及父母为我们付出的万分之一。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父母亲大半生的生活,那就是含辛茹苦。父亲是一名普通工人,母亲是一个农民。父亲在县城上班,为省钱,经常从家里带饭,或者骑自行车来回20公里,回家吃饭。因为中午骑自行车回家吃饭,父亲还曾出过一次车祸。所幸,有惊无险。母亲则用卖棉花、卖菜、卖鸡蛋的钱,供我们上学。无论多难,他们没让我们耽误过一天学习。

  时光荏苒,一晃,父母都将近80岁了。他们不肯给我们添一点麻烦,仍旧种地,种菜。菜和粮食源源不断地从老家来到我们、以及亲戚朋友邻居的餐桌上。

  我们多次劝父母,不要再种地了。他们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只要身体允许,就不能闲着。好吧,我们妥协了。种地可以,种啥样,算啥样,总可以吧?父母嘴上答应得挺好,可少浇一次地不行,少施一点肥也不行。毛主席说过,世界上就怕“认真”二字。父亲那认真劲,三天两头往地里跑,把土地当成老伙计一样守着。村里浇地是按地的顺序走的,赶上白天浇地还好,赶上晚上三更半夜的,两位老人扛着铁锨就去了。

  去洼里种地,要穿过一条国道的两个单行道,车速飞快。年轻人还好,老年人过马路,稍有不慎,就会发生车祸。母亲说,有一次,晚上她去浇地。过马路时,感觉车离得挺远,她紧跑几步。等跑到马路中央,汽车“刺啦”一声,紧急刹车停在她面前。这事一直让我们心有余悸。

  尽管如此,父母依然乐此不疲地去洼里种地,在院里种菜。除了冬天,院子里一年三季瓜果飘香、鲜花盛开。父亲经常像个检阅部队的将军,在院子里看看这,摸摸那,一站就是半天。

  去医院的路上,父亲跟我们分析说,这次心脏病复发,可能跟前段时间太累有关系。“我和你娘偷偷干了几件大事。”父亲笑着说,“拉土垫高了院子,修了修院子里的小房子,还把门洞的过梁涨高了一些……”

  父亲语气很轻松,我的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沉重。

  到北京办理住院手续后,大哥带我们去医院附近的餐厅吃饭。菜刚上来,大哥接到单位的紧急电话,匆忙走了。只剩下我和父亲。

  米饭,三个菜,一个汤。汤盆很大。父亲吃完米饭,开始喝汤,一碗接一碗。我小声说,爸,喝不了,就剩下。父亲一边呼噜呼噜地喝,一边说,“我爱喝稀的。”我知道,菜可以打包带走,汤不好带,父亲过惯了省吃俭用的日子,一口汤都舍不得浪费。

  所有的检查都完成后,医生确定了父亲做支架的日期。

  那天,父亲被推进手术室,我们坐在大厅里等。一个小时后,三个进口支架植入了父亲堵塞的血管里。

  回到病房,我给母亲打电话报平安。父亲赶紧从我手中接过手机,对母亲说,“别惦记我啊!没事啦!”停顿了一会儿,父亲问,“我在花盆里育的茄子苗和辣椒苗长出来了吗?”母亲答道:“长得可好啦!”

  阳光照在父亲的头上脸上,花白的头发稀疏,太阳穴两侧有了淡淡的老年斑。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此刻,我站在父母绿意葱茏的院子里,看父母一前一后为我摘菜,幸福得想流泪。

  所谓的曾经,都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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