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正城
一年一度的清明节悄然而至,亲爱的小弟,我又来到你的墓前。心,依然是那么痛苦;情,依然是那么悲凄。我拾起脚下的片片黄叶,捧起你墓前的把把黄土,陷入无尽的哀思和无边的回忆……
那是1997年的6月6日,你和战友们从湛江前往广州执行任务,被车祸无情地夺去了年仅35岁的生命。
噩耗传来时,我怎么也不愿相信这是事实。因为前两天你出差北京,还给我打来电话,说正在搞湛江机场的扩改设计。我在电话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曹书国呀,你可要好好表现,不要辜负部队首长的重托和关心,要尽心尽力……”当你遇难的消息得到证实后,我一头扑倒在电话机上,只觉得天旋地转,不禁痛哭失声,泪溅衣襟……
列车在夜色中隆隆前进。追悼会后从湛江返回故乡武冈的途中,小弟,我怀揣你的骨灰盒,就好比捧着一座大山,是那样的沉重,又是那样的叫人揪心。伴着车轮声,多少往事在我眼前闪现——“文革”初期的一个深夜,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母亲的胆结石病又复发了,疼得死去活来。是你,亲爱的小弟,和我摸黑冒着风雨到公社给在县城工作的父亲打电话报信。当母亲被抬上救护车时,你的小手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望着消失在大雨中的救护车,我们三个不懂事的孩子在雨中哭抱成一团,悲伤过早地印上你那幼小的心灵。
难忘那少吃短衣的岁月里,小弟你白天要念书,扯猪草、看鹅养鸭拾柴火,夜晚还要帮母亲烧火弄饭。由于大米不够,吃杂粮的时间多并且还吃不饱,你那天真可爱的小脸很难笑几回。为了挣工分,当时不到10岁的你每天凌晨冒着风霜雨雪,爬山越岭,和我们一道给生产队割牛草、拾野粪。
有一年的夏天,生产队送公粮,我挑着一百来斤稻谷和社员们顺利地送到了几里路远的粮站,可左等右等不见你的踪影。我只好往回赶。原来为了多挣点工分,你挑的担子过重,半路上就走不动了。望着你那被重担压弯了腰的瘦小身影,为兄的我只好含泪接过你的担子。回家的路上,看着你挂满汗珠、红彤彤的小脸,我真正弄懂了京剧《红灯记》里“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句唱词的含义。
更难忘1979年冬天,你应征入伍。在那个“一人参军,全家光荣”的年代里,你终于圆了我们兄弟几个当兵的梦,全家人为此有说不完的高兴。我记得,当年你还不到18岁,乡亲们给你披红戴花,敲锣打鼓把你送到县城。亲人们送来的吃的用的,你全留给了父母,仅带了一个装满初高中教科书的旧木箱来到了军营。果然,你没有辜负父母的一片希望和苦心,参军不到一年就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海军某工程学院。接到你考上军校的来信,几回回我梦里都笑醒。
更难忘你的战友如泣如诉地对我说:你是用充实的脚步走完短短的人生历程。工地上曾洒下你的汗水;你曾冒着枪林弹雨立过战功……呵,不知有多少军港、码头、机场、高速公路留下了你这位年轻军官的足迹。
花开花落,秋去冬来二十春。
书国,我可爱的小弟,如今你在哪里?你的亲人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
书国,我亲爱的小弟,如今你在哪里?难道你真如古人所云: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可我绝不相信。
我问遍南飞的大雁,大雁说,你仍然忙碌在工程设计室;
我问遍大海,大海说,你仍然乘坐在劈波斩浪的战舰上;
我问遍高山,高山说,你仍然生活在我们这个永恒的星辰;
我问遍所有的亲友,他们都说,你没有去,你没有走……
呵,奔腾不息的江河告诉我,光照大地的日月告诉我,每天升起的八一军旗告诉我,你的灵魂、你的血肉永远熔铸在祖国的钢铁长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