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颐
2016年,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走红,故宫修复师进入公众视线。《北京日报》人物采写组在此时确立“指间下的传承”栏目,费时三年,近期结集为《国宝修复师》一书出版。
一篇篇实录,讲述一个个故事。裱画科里年龄最长、资历最老,在故宫干了四十多年的徐建华;故宫博物院文保科技部钟表室的资深修复师王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官式古建筑营造技艺”传承者、故宫“最后的木匠”李永革……借助纪录片和书籍,我们感到熟悉而亲切。首都博物馆金石专家贾文忠、国家图书馆古籍修复师朱振彬、古代纺织品实验考古学研究学者王亚蓉等,在宫墙之外、大江南北,同样也在埋头劳作、缔造奇迹。
说起工作,他们总是开心的,每一位都谙熟技艺。同时,他们也是担心的。
所有手艺都面临类似危机。国宝修复因其特殊性,事实上比起其他行当相对还算缓慢的。但是,即使在故宫,古建的“八大作”如今留下来的核心也只剩下木作、瓦作和油漆彩画这组“铁三角”,其他已经被更先进的工艺取代了。
老中青接班难,人才流失严重,拜师学艺的年轻人很多还是离开了,只好继续再招募新人。这并不只是人的问题,还有体制的弊病。书中提到,招聘的第一道门槛就是至少要本科学历,然而大学生来了往往都干不久,老师傅们想要的老实能干的技工却进不来。
但是,还是有年轻人愿意留下来,并注入新鲜想法。
比如,书中写到故宫家具修复师屈峰很健谈,时有金句,他会说:“你是一个生命,它是一个生命,两个生命在碰撞的过程中,就会用自己的生命体验去理解文物……”屈峰是从中央美院雕塑系硕士毕业的,梦想当一名艺术家,而家具首先是实用的,故宫的工作起初让他极不耐烦,束缚了他的创作理念和自由,那么,怎样逐渐在工匠和艺术之间找到平衡点,怎样从看似刻板的工种里获得成就感?我相信,不止修复师,所有对工作感到厌倦的人,看到这里都会有所启发。
文物修复并非一项闭门保守的工作。比如,秦俑修复师刘江卫系统的文物修复知识是跟意大利人学的。他从洋学堂第一次知道信息收集还要包括修复前的保存状态、存放环境、残损程度、病害的情况;第一次知道碎片切面要刷隔离层,这样做不但在反复拼对时不会对碎片造成新的磨损,还使修复具有了可逆性。
国宝之所以能存世,有赖于修复师的付出。秉持着朴素的价值观,他们度过了许多寂寞的春秋,让坚守成为每天的日常。国宝修复,修炼器物,修炼人心,修炼的也是道。道之大者,在时间,时间终会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