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田田

　　随着电视剧《长安十二时辰》的热播，易烊千玺扮演的安司丞“小狐狸”李必，以其绝世风姿刷了一堆粉丝。其实，真实的李泌，比电视剧里的李必更有传奇色彩。

　　李泌由一个“才子”化作一个“仙人”，其转型就发生在湖南衡山。

　　李泌，字长源，辽东郡襄平人，中唐时期最重要的谋臣，对于他的功绩，有人评价说是他“续了唐王朝的性命”。李泌少时以“神童”之称而远近闻名，唐玄宗听说后颇为好奇，把他招来，当面考较。考官正是名相张说，他以棋局出题“方若棋盘，圆若棋子，动若棋生，静若棋死”，要小神童解释其中的哲理。小神童随口即答：“方若行义，圆若用智，动若骋材，静若得意。”小小年纪，却领悟了人生的奥义，足见慧根深种。唐玄宗啧啧称奇，此后又把他召为翰林侍诏，作为太子李亨身边的东宫属官。不久，他为避杨国忠的祸害，“乃潜遁名山，以习隐自适”，在嵩山、华山隐居。

　　安史之乱后，唐肃宗李亨在灵武即位，于是召回李泌，事无大小，皆对他言听计从，“权逾宰相”，李泌也屡立大功。然而，李泌却拒绝接受任何官职，在朝廷收复长安、洛阳后，他感觉到权宦李辅国的嫉恨和久处权力中心的危险，又一次提出去南岳衡山隐居。唐肃宗再三挽留，李泌说：“臣有五不可留，臣遇陛下太早，陛下任臣太重，宠臣太深，臣功太高，亦太奇，请陛下听臣去，免臣于死。”

　　此后，李泌在衡山蛰居了十二年。他在衡山交了很多朋友，其中最重要的朋友是懒残和尚。

　　懒残懒残，既懒又残。据《甘泽谣》记载，李泌在衡山隐居时，深夜听见一个和尚高唱梵呗，激昂高亢，犹如虎啸；悲曲幽婉，又似猿啼。李泌知其必为得道之人，便暗暗跟随他。知道了他住在哪个寺院，就来庙里打听，结果大家都说这是个疯和尚，平日里满口胡言乱语，干活懒懒散散，饿了就捡些别人剩下的残羹冷饭吃，所以大家都叫他懒残。

　　虽然众僧看懒残不起，李泌却以之为奇，多次接近懒残，懒残都不理他。一天夜里，李泌又偷偷去找懒残。那懒残正堆起一堆干牛粪，生火烤芋头吃，满身污秽，满脸涕垢。李泌也不嫌弃，恭恭敬敬地向懒残行了个礼，说：“师父，我知道您是得道的高僧，特来向您请教的。”懒残只顾捧着芋头狼吞虎咽，哪里理他。过了一会儿，李泌又牵着懒残的衣裾说：“师父，您能指教我几句天下的兴亡之道吗？”懒残一把推开李泌，说：“你这疯子，莫不是来偷我的芋头吃？”李泌依旧对懒残毕恭毕敬，不停请教。懒残最后烦了，把手里吃剩的半个芋头塞进他的手里：“你若诚心，就吃了这半个芋头。”李泌毫不嫌弃，把剩芋头吃得干干净净，然后表示感谢。

　　懒残这时脸上的疯态一扫而光，他对李泌正色道：“慎勿多言，领取十年宰相。”不等李泌再说，懒残随即转身离去。

　　懒残心传如何？如今，在《全唐诗补续·续拾》里留有一首懒残所作的杂文体诗——《懒残和尚歌》可见一二。“……山云当幕，夜月为钩。卧藤萝下，块石枕头。不朝天子，岂羡王侯。生死无虑，更复何忧。水月无形，我常只宁。万法皆尔，本自无生。兀然无事坐，春来草自青”，懒残和尚淡泊随心、不羁名教的风格也感染了李泌，后者从此顿悟到“化影潜形，任心自然”的真谛，在衡山之巅再建自己的理想国。

　　大历三年，唐代宗召李泌入京，隐居衡山十二年之久的李泌白衣飘飘，话别衡云湘水。这一去，献“困蕃之策”，解庙堂之危，力挽狂澜，给江河日下的唐王朝再续生机。

　　如此大功，李泌并不以为意，他低调而淡泊，只求无名。他的心态，我们可以从他的一首《长歌行》里看出来：

　　天覆吾，地载吾，天地生吾有意无。不然绝粒升天衢，不然鸣珂游帝都。焉能不贵复不去，空作昂藏一丈夫。一丈夫兮一丈夫，千生气志是良图。请君看取百年事，业就扁舟泛五湖。

　　以出世之心，建入世之业。李泌佐四朝之君，解社稷累卵之急，屡为奸佞所嫉，却每次都能不伤毫发、全身而退，关键就在于他对名利权势的超脱。衡山高明台石壁上刻有李泌所书的三个大字——“极高明”，不矜不争，物我两忘，这大概就是李泌“极高明”的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