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田田

　　“亮节高风乾坤并老，慈怀道气天地长存。”在宁乡市沩山乡清溪村村东92公里处，有一座坐西朝南的大墓，墓筑直径约4米，墓首刻碑“唐故相国裴休之墓”，所葬的人物正是唐代中晚期名相裴休。

　　裴休，字公美，河南济源人，唐穆宗时中进士，晚年官至吏部尚书、太子少师。除政绩卓著外，裴休博学多才，擅长书法，在中唐时期的名臣中还以研修佛法而著称。他中年以后即断绝肉食，诵经学佛，在中国佛教史上有“宰相沙门”之称。元和二年，灵祐禅师赴宁乡开法，经裴休奏请，朝廷御赐“密印禅寺”门匾，并捐田产千余亩，创建了密印禅寺。

　　相传唐穆宗时期，太子病重，禅寺劝穆宗舍太子为僧，如此方能痊愈。此时，裴休表示愿意以自己的儿子代替太子出家，于是带着儿子裴文德在沩山密印寺出家，拜在灵祐禅师门下，法号法海，是为裴头陀。

　　裴休送儿子出家之时，作下《警策笺》，劝诫儿子严守佛门规矩，虔诚修炼佛法。诗曰：

　　汝及出家须立志，求师学道莫容易；烧香换水要殷勤，佛殿僧堂勤扫拭。莫闲游，莫嬉戏，出入分明说处去；三朝五日不归家，妙法何曾闻一句。敬师兄，训师弟，莫在空门争闲气；上恭下敬要谦和，莫轻他人自逞势。衣食难，非容易，何必千般求细腻；清斋薄粥但寻常，粗布麻衣随分际。荣华止在紫罗袍，有道何须黄金贵；解三空，明四智，要超初果至十地。礼观音，持势至，别人睡时你休睡；三更宿尽五更初，好向释迦金殿内。点明灯，换净水，礼拜如来求智慧；报答爹娘养育恩，天龙八部生欢喜。

　　法海初出家时，主持令他苦劳修行。先为密印寺劈柴三年，又为五百僧人担水三年。这样的辛苦劳作间，法海也会偶尔想念身为宰相公子的日子。

　　一天，法海看大家都在庙里端坐不动，而自己却在炎炎烈日下辛苦担水，不由得自言自语吟道：“和尚吃水翰林挑，纵然吃了也难消。”说来也怪，这以后，阖寺大小僧众用饭后都不能消化，肚子胀痛不适。灵祐禅师知道后，有次在法海担水从他身边走过时，念了句“老僧打一坐，能消万担粮”。从此，僧众的腹胀现象消失了。法海禅师惭愧不已，从此认真修行，彻底放下俗念，把宰相公子的生涯看作幻梦一场，从此专心苦行。

　　法海和尚在密印寺苦行圆满后，又闭关三年，终于圆满得道，于是游历四方。至江苏镇江氏俘山时，发现一座已被损坏的残佛，于是燃一节指，发愿修寺。修寺之初，处处匮乏，工程无法开展。忽有一日，法海和尚在挖地时，意外发现黄金一坛。尽管信众都劝法海把金子留下来修建佛寺，但他仍然决定将黄金上交国家。宣宗皇帝深受感动，将黄金全部下拨作为庙产，从此佛寺的修建异常顺利。庙成，即为金山寺。法海和尚也被称作金山寺的“开山裴祖”。

　　法海本是苦修得道的高僧，为何又会被附会成《白蛇传》里拆人良缘的恶和尚呢？说起来，法海和尚与蛇有些因缘。

　　《金山县志》记载了一个传说：法海初到金山时，四处荒芜，虎狼出没，蛇多成患。一日，他正在野外打坐，突然一阵腥风吹过，只见一条桶粗的大蛇盘在眼前吐着长长的血红信子。法海打坐不动，七日七夜后，长蛇自退，潜入长江。从此，金山蛇患遽消，野外路人再也不受蟒蛇侵扰，信众皆以此为法海之德。

　　然而，法海和尚又如何与美女白蛇联系起来了呢？其实，美女蛇的来由另有出处，也与佛教有关。据说南梁武帝有一夜梦见去世的宠妃郗氏化作长蛇，哭求说：“我在人世之时，心地歹毒，残害众多。我死之后被变成毒蛇，请求您为我做法事超度，让我变回人形。”第二天，梁武帝上朝，正准备与大臣讨论此事，忽然一条长蛇游进大殿，伫立不动，若有欲言。梁武帝见此蛇，于是说：“你若是郗氏所变，就说句话吧。”长蛇忽然直立，开口把昨夜之梦复述了一遍，于是梁武帝召集僧众作法，超度郗氏。

　　两个毫无关系的佛教故事由此糅合在一起，附会到法海和尚的头上，就有了冯梦龙《警世通言》第二十八卷里的《白娘子永镇雷峰塔》。其实，故事里的法海只是一个叙事的符号，为什么找上他呢？大概是因为他既是名僧又与蛇有缘吧。

　　中国的传说就是这样，总要找个名人名山名地，以证明确有其事。固然，故事刚刚开始时，是靠着法海和尚的名头来增强其传播性的。不过，事到如今，知道裴头陀的人已寥寥无几，而《白蛇传》里的恶和尚却名满天下。虽然对大和尚确实有些不敬，不过能推广一段美丽的爱情传说、能传播有情人不怕艰难险阻的信念，法海和尚也算是间接做了一段功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