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叫马驹岭；河，叫九曲河。

那些年，我工作的单位，就位于马驹岭和九曲河之间，所以，每年中秋节之夜，便常常得其便，与家人一起，步于马驹岭下，徜徉九曲河边，观景赏月。

岭上有树，由低到高，渐次升至岭顶。从岭脚向岭顶望去，树影婆娑，构成了一个平滑、翠碧的斜坡，仿佛树在“流淌”。

月亮从岭之东坡升起。“素月出东岭”，对于我来说，是写实。月亮从马驹岭东面升起，那个冉冉的过程，美妙绝伦。

最初，只是看到岭东一片橘红，那份橘红光芒四射，仿佛要喷薄而出。可以想见，岭东坡的树，也会因之被皴染，一寸寸，由下到上……橘红涌动的东坡，定然景象辉煌。随着月亮的升高，色彩渐淡，淡变为橘黄色。这种橘黄色迅速扩散，在扩散的过程中，幻化为青白色，那份青是一种黑青，这份暗恰好映衬了月辉的白，看到此种情景，就知道月亮要升起来了。

仿佛乍然间，月亮一下子就跳上了岭顶，圆润、饱满的脸面，笑嘻嘻地俯瞰着马驹岭。此时，马驹岭上哗然一白，整个岭顶，都被月光普照了，月光顺坡而下，仿佛一坡哗哗淌着的流水，只是比流水更加明洁，比流水多了一份温软的视觉感受。而一旦秋风乍起，岭树摇曳，岭上月色又是另一番景象：月光浮泛、跳跃，似精灵在洁白的匹练上起舞，有着一种特有的夜的魅力。

再举首，看高天，看月亮。

天空蓝碧、深邃，秋风淡淡，秋凉阵阵；月亮圆润、饱满，清辉似溢、似淌，真个是“风清月正圆，信是佳时节”。

徜徉河边，赏天上月，也赏水中月。夜已深，天上月正挂中天，或者微微西斜。距离仿佛一下子变得遥远起来了，月也似乎变小了。人行走河岸边，被秋凉笼罩着，沐浴月色之中，心顿然变得朗澈、爽透下来。像那月亮中的嫦娥，翩翩舞襟袖。

河面宽阔，河水清浅，也流得平稳，没有大波大澜，有的只是一些砾石荡起的微波微澜。一颗大月亮投在流水上，月亮被流水揉捏、卷搓，一颗本是圆圆的月亮，不断改变着自己：蜷曲，舒展，扭身，回旋，像少女不断变幻着的舞姿。

月光照在流水上，在微波上跳跃。水流向下，月光的跳跃，倒像是逆流而上，仿佛在执意寻找流水的源头。碎碎的月光，又仿佛一群群鱼儿，在逆水而上，鳞光闪闪，水面如花盛开。

月亮，投在河湾的水面上，湾水静如处子。水静，月亮也静，像一块洁白无瑕、温润内敛的碧玉，用范仲淹《岳阳楼记》中的一个词来描写，就是“静影沉璧”。

天上一轮明月，水中碧月一轮。再举首，看天上中秋夜之月：缓缓而行，清辉四射……

此情此景，禁不住就想到了谢庄《月赋》中的词句：“白露暖空，素月流天，沉吟齐章，殷勤陈篇……”

赋诗作词好，引吭高歌亦当无妨矣。

文 | 钟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