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兴濂
沙孟海(1900-1992年),原名文若,字孟海,浙江鄞县沙村人,20世纪书坛泰斗,于语言文字、文史、考古、书法、篆刻等均深有研究。
抗日战争爆发。武汉会战后,日本军部特派一个叫川本芳太郎的大佐专赴北平,敦促吴佩孚出山。为了劝说吴佩孚不当汉奸,朱家骅以国民党中央委员会秘书长的名义给吴佩孚发去一个电报,晓以大义,力阻其出山。这时,沙孟海经同乡陈布雷介绍,已在朱家骅手下当秘书,起草电文的任务就落给他了。沙孟海当天晚上,一篇五百余字的四六骈文一挥而就。文中庄严声明“春秋大义”,敦促吴佩孚千万要以民族为重,不要“一失足而成千古恨”。朱家骅对电文极满意,当即令人将电文急送吴佩孚的老友张芳岩,发给吴佩孚。吴佩孚正在就“出山”与川本商定程序,当随从将他请进密室,将朱家骅的电文递交给他时,这位戎马一生的将军仿佛遭到了电击。川本正在焦急地等待这位大帅做出最后的决定,他已经向东京报告吴佩孚同意出山,东京要他确定举行就职典礼的日期。然而,当他把东京的意思提出后,吴佩孚却提出了他就职的条件:成立一支由吴直接指挥的30万人的军队,日军撤出华北。川本没想到紧要关头吴佩孚会来这一手,于是吵着要剖腹自杀,但没等他拔刀,吴佩孚已经甩开袖子走了。
1938年12月18日,汪精卫公开投敌,朱家骅得悉汪精卫派特务欲拉吴佩孚下水的情报后,又叫沙孟海起草了第二个致吴佩孚的电文。不久,朱家骅收到吴佩孚通过张芳岩交北平地下人员拍回的一个电报,言词恳切:“仆虽武人,亦知大义,此心安如泰山。”这表示了他在大是大非上的立场。在以后的日子里,尽管日本特务计出多端,吴佩孚却终于没有“出山”。
蒋介石故居丰镐房内报本堂,堂前两侧有一副引人瞩目的柱对,上联曰“报本尊亲是谓至德要道”,下联曰“光前裕后所望孝子顺孙”。这副楹联,主题鲜明,对仗工整,挂在祖堂之前,十分贴切。这副楹联由蒋介石亲书,所以,大都以为作者就是蒋介石。其实,这副楹联的真正作者是沙孟海。1946年,沙孟海在教育部任秘书,当时用的名字叫沙文若。蒋介石知道他擅长金石,对谱牒也颇有研究,特地请他重修《武岭蒋氏宗谱》于1948年12月告成。这次修谱,挂名的大总裁是国民党元老、书法家吴敬恒,总编篡是陈布雷,沙孟海只列在4个编纂之一,但实际上做文字工作的主要是沙孟海。进谱之日,蒋介石想为故居的报本堂增添匾额,于是趁此机会,请吴敬恒题写堂额,请沙孟海设计一副堂前楹联。沙孟海设计的楹联,由蒋介石书写后,制匾挂于堂前两侧。
杭州灵隐寺“大雄宝殿”匾额,是1953年宝刹修葺时,由沙孟海题写的。1957年,当他的三弟、时任浙江省省长的沙文汉被打成“右派”后,他作为兄长,题写的匾额也不能继续存在了,于是把沙文若(沙孟海字文若)三字从匾额上抹去。1970年,柬埔寨国家元首西哈努克亲王在周恩来陪同下访问杭州,西哈努克提出要到灵隐寺进香。亲王在进入大殿前盯着“大雄宝殿”四个字,问陪同参观的中方官员:“这几个字是谁写的?为什么没有题款?”中国官员吃了一惊,他没有估计到西哈努克会有这样的汉学功底。他看了看周恩来,惴惴地告诉亲王:“这字是古代传下来的,已经不知何人书写了。”周恩来知道这块匾额的书写者并非古人而是沙孟海,他找来了当时的省革委会负责人,说:“沙文汉是沙文汉,沙文若是沙文若嘛!怎么能够因为沙文汉是右派,连沙文若的名字也抹去呢?不能搞株连。这不是党的政策!”浙江方面很快派人找到沙孟海,要他去补一个名字。按一般人的看法,这当然是“很抬举你了”,可沙孟海不,他的倔劲又上来了。他断然拒绝说:“要么重写一块匾。名字就不补了。”来人好不尴尬。事出紧迫,他们只好请来另外一个人,拼凑了“沙文若”三个字补上。字写得不协调,很难看,于是“大雄宝殿”的匾额上,不是沙文若写的“沙文若”三个字。直到1987年,沙老重新题写了“大雄宝殿”匾额并落款“沙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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