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文苑
岭上开遍映山红
发布时间:2025-06-13 编辑:湖南政协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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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风醉了,把大围山七星岭揉碎在漫天红潮里,酿成一片燃烧的海。


大围山深处,十万亩野生映山红正沿着千米峰峦肆意铺展,从山脚到云深处,如红色潮水漫过每道山梁,将整座山脉染成流动的赤焰长卷。


站在观景台凭栏远眺,七星岭七座主峰已被映山红泼成绯色。雾岚在峰峦间缭绕,漫山花枝翻涌,恍若凝固的朝霞在穹顶下舒展——七座主峰便如七支蘸满朱砂的巨笔,在天幕之上绘就磅礴画卷。我望着这漫无边际的红,忽然想起“日出江花红胜火”,却觉眼前“岭上花开更胜火”,这磅礴的红啊,早把天都染得微醺了。


踏上木栈道的瞬间,便被映山红的浪潮簇拥。丛生的枝条或垂成流霞般的花帘,在栈道两侧漫出层层叠叠的红;或攀援成天然的花拱,枝桠交织处漏下斑驳光影,将步道织成一条蜿蜒的“花巷”。顺着山势铺展的花带如红绸抖开,叠成层层花梯,直通向云絮缭绕的深处。


我有幸陪同老作家张扬漫步花海,搀扶他行至木栈道转折处,他忽然蹲下身,指尖轻触一朵垂落的映山红——五瓣花盏恰似小火苗舒展,花瓣从基部的白向边缘洇染开赤红色,蕊丝上的金粉在阳光里簌簌飘落。


老先生凝视着花瓣上颤动的露珠,忽然捧起湿润的红土,指尖的金粉与红土交融成暖色调的光:“你看这土,红得像凝固的霞。”他的声线轻柔,似怕惊落花瓣,“这片热土滋养着漫山红霞,也滋养了我的文字”。当年,他作为知青在大围山插队,常坐在这样的花海里,看阳光穿透花瓣落在稿纸上,连字迹都染了红。那些曾在《第二次握手》书中流淌的深情,此刻正化作花瓣的露珠,在这片孕育了艺术与生命的热土里,诉说着人与土地的永恒握手。


忽然听见熟悉的旋律从花海深处飘来,那是老电影《闪闪的红星》 的主题曲,循声望去,一群游客围坐在“映山亭”旁。穿旧军装的老人率先应和,胸前勋章在阳光下掠过微光,沙哑嗓音浸着岁月的沙砾:“夜半三更哟盼天明——”


歌声像长了翅膀,在七星岭间穿梭。从零星的轻哼漫成纵情的浪潮,这边花亭刚扬起“岭上开遍呦”,那头山尖已接住“映山红”的尾音,无论老少都亮起歌喉,孩童清亮的调子、少年蓬勃的嗓音、白发长者的浑厚,全融在同一段旋律里。


云巅作幕,花海为台。蓝天扯来棉云当追光,鸟鸣藏进松涛打鼓点,春风卷着溪涧来和声,没有指挥棒,没有乐队,没有乐谱,歌潮却自有山河的章法。这个山坳的合唱漫过杜鹃花海,那个峡谷的应和便撞碎在岩石上,化作千万个颤音在花瓣间弹跳。


山巅的云,不知何时已染了一抹绯红。


我唱着唱着,思绪翩翩,漫山的映山红褪去柔媚,化作晨曦中舒展的红旗。大围山的峭壁沟壑间,秋收起义的号角与山风低语,队伍途经白沙古镇,脚步惊起露珠,顺着花瓣滚落,在青石板上晕开点点胭脂。那些年轻的面容,比眼前的花朵更鲜活,他们驻足眺望的地方,后来都长出了倔强的花枝,将大地的血脉化作岁岁年年的花团锦簇。


文 | 彭祖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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