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建文

　　1921年，张幼仪与徐志摩在欧洲拍摄的第一张合影

　　说起徐志摩，人们很快会想到林徽因、陆小曼这两个女人，其实还有一个女人更不简单，就是徐志摩的原配妻子张幼仪。张幼仪被徐志摩抛弃后，自强自立，她创办的云裳服装公司，在对手林立的上海滩，独领风骚，红极一时。

　　张幼仪可以说自进入徐家开始，就没有得到过徐志摩的爱。对于这位善良、宽容、忍让的妻子，徐志摩总是爱理不理，冷如冰霜，说她是“乡下的土包子”。20岁那年，张幼仪只身奔赴英国伦敦，专门陪护在此留学的徐志摩，但徐志摩却已与林徽因爱得昏天黑地，每天书信往来不断。为追求所谓的“灵魂之伴侣”，徐志摩不顾张幼仪身怀六甲的境况，将其独身抛弃在一个陌生之地——莎士顿。幸好有在德国留学的二哥张君劢的帮助，张幼仪才得以平安生下第二个孩子。这时徐志摩送来的“礼物”却是要求协议离婚。残酷的现实让张幼仪终于明白：如果不彻底改变自我，就难有光明的未来。她毅然离开英国，跟随二哥到德国进入裴斯塔洛齐学院学习幼儿教育，并请专人辅习德语。几年后，她带着第二个孩子不幸夭亡的悲痛，回到中国，担任上海东吴大学的德文教师，实现了幼年时渴望做一名“先生”的梦想。

　　不过，此后的张幼仪并不满足于当一名“先生”，她要创造更大的人生价值。她曾对人说：“到德国之前，我什么都怕；到德之后，我已无所畏惧。”凭着这种勇气，她开始自主创业。她发现随着西方百货公司这种新型商业业态的传入，传统的缝纫店开始走向没落，而现代成衣店逐渐兴起。她决定创办服装公司，并将主攻方向定位在女式服装生产销售上，生产制作旗袍和毛皮大衣两大类产品。八弟张禹九得知姐姐开办服装公司的消息后，尤为欣喜，连夜根据李白《清平调》中“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的诗句，为其取名为“云裳”。其寓意是，当年李白用“云裳”的词句夸赞杨贵妃的美貌，今天则要用“云裳”服饰装扮上海女性。经过一段时间的紧张筹备，在一串隆隆的鞭炮声中，云裳公司在上海静安寺路开业了。这年张幼仪27岁。

　　公司采取的是股份制形式，由多个股东构成。张幼仪特邀了著名雕塑艺术家江小鹣入伙。江小鹣系当时全国天马画会的成员，曾留学法国多年，所创作的雕塑在上海颇有名气。他入伙后，以其艺术家的眼光，拿出了不少颇有价值的方案。经过与设计人员的共同努力，不仅让产品质量得以提升，而且花色式样也迅速丰富起来：无领无袖的夏季旗袍、立领长袖的秋季旗袍、毛领带棉的冬季旗袍，以及源自东北的银狐皮大衣、取材内蒙的黑羊皮大衣、进口于美国的紫貂皮大衣等相继面市。特别是，作为一名雕塑艺术家，在服装模特的使用上，他有着非同一般人的超前意识。在建议公司利用泥塑木雕展示服装的同时，率先请来模特进行服装展示表演秀。这一开先河之举，迅速轰动了整个上海滩，为公司一炮打红、站稳脚跟发挥了重要作用。

　　为感激徐家父母的帮助，张幼仪还特将徐志摩列为股东。徐志摩家里相当富裕，但因与陆小曼的结合，闹得满城风雨，父母与他断了经济上的来往。为满足陆小曼的奢侈生活，他不得不四处兼课，捞取外快，日子过得焦头烂额。因此，他也很愿意做这个股东。徐志摩被列为股东后，系出名门、天生丽质、能诗善画的陆小曼也对云裳服装特别关注，一有新款上市，便邀好友唐瑛前去试穿。她们本系上海滩引人注目的一对名媛，稔熟衣着妙曼之美，云裳服装经常在她们身上出现，让其摇曳生姿，身价倍升。一时间，上海女性以能穿上云裳服装作为一种荣耀。在这对“移动广告”的宣传推介下，云裳服饰很快成为上海响当当的品牌，公司的生意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此时不得不说的是，张幼仪对徐志摩的宽容。她不仅将徐志摩列为公司股东，对于徐志摩的双亲，也当作自己的亲生父母一样来照料。二老病故后，她一手操持丧事，受到徐家族人夸赞。1931年，徐志摩飞机失事，命丧山东。陆小曼沉浸在烟雾缭绕的鸦片中，回避现实。张幼仪见此便毅然收下电报，请八弟张禹九携儿子前往济南认领遗体，完满操办其后事。丧事结束后，对于一贯养尊处优、不能自力的陆小曼，她坚持按月汇寄300元作为生活接济。直至多年之后，陆小曼的男友翁瑞午给张幼仪去信，说他的收入已能养活他俩，无需再向他们汇钱了，张幼仪才最终停止。这种以德报怨的做法，无疑体现出一种终成大器的胸襟与气度。我们恐怕也只能从张幼仪“我要感谢徐志摩，如果不离婚，我将永远没法找到自我”的自述中寻找解释。

　　事实确如此。云裳公司获得成功后，年仅28岁的张幼仪又被聘为上海女子商业银行副总裁。从此，她便在工商、金融两大领域运筹帷幄，决战千里，成为上海滩叱咤风云的女企业家，让无数追求自强自立的中国女性为之倾倒。我想，这位当年被称为“乡下的土包子”的女子的风华，一定是徐志摩未曾想到的吧。

　　云裳服装刊登在《上海漫画》上的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