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钩沉
陶铸与陈寅恪
发布时间:2020-06-21 编辑:湘声报-湖南政协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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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985_zhangchunmei_1592536082337.jpg陶铸


陈寅恪.jpg陈寅恪


  □鲁建文


  陈寅恪是一位大学问家,他55岁失明,72岁摔断右腿股骨,一生命运多舛。在1949年蒋介石的“抢运学人”行动中,他毅然拒绝随胡适、傅斯年一起飞往台湾,留在了大陆的岭南大学(后岭南大学合并于中山大学,遂移教于中山大学)。在接下来的20年中,他不顾身体的巨大困难,始终坚持学术研究,笔耕不辍,先后完成了《论再生缘》《柳如是别传》等100多万字的学术著作。


  陈寅恪这些学术成就的创造,与当时担任中南局书记兼广东省委书记的陶铸密不可分。国家进入建设高潮后,陶铸深感知识的重要,密切了与知识分子的交往。1956年2月,陶铸在广东从化温泉招待所召开知识分子座谈会,特邀了陈寅恪参加。5月,陶铸又借到中山大学举行座谈会的机会上门拜访了陈寅恪,专门听取这位老教授的意见。到9月,他还提名陈寅恪为中国科学院广东分院筹备委员会副主任,当时他自己担任筹备委员会主任。这一年,中山大学出台了多项关心照顾陈寅恪的举措,其中包括修建通向住宅的白色水泥通道、设立校刊发稿特级稿费制度、增加学术研究助手、有需要可以随时调用学校小车,以及在家中为学生开设“元白诗证史”的选修课程等。这些方便陈寅恪学术研究和教学举措的出台,无疑与陶铸一年来与陈寅恪的频繁接触直接相关,有的则是对陶铸指示的具体落实。特别是,在次年的“反右”运动中,中山大学可谓搞得轰轰烈烈,但由于陶铸的招呼,陈寅恪没有被打为“右派分子”,幸运地逃过了一劫,但并没有逃过后来的“拔白旗”运动。


  1961年,陶铸看到不少知名学者受到冲击,或打为“右派”,或拔为“白旗”,深深感到在对待知识分子的政策上产生了偏差。这年4月,他亲自向陈寅恪在1958年的运动中被拔为“白旗”表示了道歉,并在充分调研的基础上再次召开知识分子问题的座谈会。他在会上说:“现在的问题是对高级知识分子团结不够、信任不够”,“今后要把思想问题与政治问题严格地分开来,不能采取大搞群众运动的办法来解决思想问题”,“一般不用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这个名词,不准再搞思想批判斗争会,不准用‘白专道路’的帽子”。接着,


  他指示文教领导小组的同志确定了两个高级学者的名单,分别给予粮油补助和保健制度,并帮助解决部分进口药品。同时,批准恢复了一个期刊,为这批学者提供学术交流的园地。对陈寅恪,他更是明确地指出:其“生活上的特殊需要和困难,全部由省委负责解决”。


  1962年7月,陈寅恪在浴室洗盥时不幸滑倒在地,摔断了右腿股骨。对于一位已患多种疾病的老人来说,显然并非小事。第三天,陶铸便带上水果到医院探望,并与院领导商量治疗方案。他要求医院组织各科专家进行会诊,各自写出诊断意见和治疗报告,然后筛选出最佳方案报他。由于身体条件的限制,经多方检查诊断后,却只能采取保守的“物理功能疗法”,陈寅恪先后在医院住了7个月的时间。更为遗憾的是,尽管医生竭尽全力,多方施治,最终陈寅恪的右腿却未能保留下来。经过膑足的陈寅恪,基本丧失自理能力,出院后只得由学校安排护士轮流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他却没有放弃正在进行的“钱柳姻缘”研究,仍坚持每天著述不辍,感到疲惫时便拿起陶铸送来的收音机,听听平生最喜爱的京剧节目。


  1966年,“文化大革命”爆发,已任国务院副总理的陶铸看到一批著名学者教授受到批斗,很快想起了陈寅恪。6月,他委托秘书给广东省委打电话,明确指示:“对于中大的陈寅恪,生活不能降,贴大字报不发动,贴也不干涉,对其批判要报中央。”在整个运动中,陶铸始终没有忘记陈寅恪的安危。在与广东省委的多次电话联系中,他还亲自再三嘱咐:“对于陈寅恪的待遇,要保持原状不变。”但在当时那种动荡的局面下,陶铸的话已经今非昔比,特别是后来陶铸自己也被打倒。因此,事实上“文革”开始不久,陈寅恪的护理护士便被取消,特供物资也无人再送,而且大字报将整个宿舍楼淹没了,攻击他“大肆挥霍国家和人民的血汗钱”,甚至污陷他“一直坚持反


  动立场”。有幸的是,在运动中,陈寅恪由于长期卧床,没有像其他直接批斗的学者那样受到拳打脚踢,躲开了皮肉之伤。虽然同样被抄了家,但只被拿走了一些文物字画、金银手饰之类,他的书籍、文稿不知因哪位好心人的提议被原地封存起来。因而,最终大都得以保存下来了。


  在那个年代,陶铸为何能冒着巨大风险始终如一地关心、保护陈寅恪?对其学识与人格的佩服自然是一个原因,恐怕也与陆键东在《陈寅恪最后20年》中记载的以下两件事直接相关:一是上世纪50年代,毛泽东主席访问苏联时,斯大林与其闲谈中专门打听过陈寅恪,说知道陈寅恪的著作,毛泽东主席随即嘱咐有关部门,对陈寅恪要好好予以照顾优待。二是新中国建立初期,周恩来总理得知陈寅恪拒绝随胡适、傅斯年一起飞往台湾的经历后,曾在一次正式的场合专门打过招呼,说光凭陈寅恪不乘蒋介石派来的飞机去台湾这一点,陈寅恪所有的问题都不成为问题,应该予以包容宽待,好好发挥他的作用。这些恐怕正是陶铸一直关怀、保护陈寅恪的底气所在。


  由于陶铸一直的关怀和保护,国家关于高级知识分子团结、改造、使用的政策在陈寅恪身上无疑有过较好的落实,使其得到应有的照顾和优待,从而创造了难得的学术成就。曾担任过陈寅恪助手的胡守为在回忆中说,从当陈寅恪的学生开始到陈寅恪去世,“从没听老师说过后悔留在大陆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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