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于蓝田、迁至溆浦、复员南岳，三个校址、两次迁移——湖南师范大学的前身国立师范学院，在抗战烽火中应运而生，在动荡时局中颠沛流离，在辗转流徙中弦歌不辍。

国立师范学院南岳校址全景。资料图

教育救国，选址蓝田

作为我国第一所独立设置的师范学院，国立师范学院创办于湘中小镇。

抗日战争爆发后，国难当头，集中力量反抗日寇关系着民族生死存亡。教育何去何从？一部分人倡议实施战时非常教育，将现存教育改弦更张，改组和停办高中以上学校，让师生应征服役。在南京陷落后，停办平时教育的声音尤为激烈，教育前途一片渺茫。

但这一观点也遭到部分教育界人士反驳。他们认为教育乃百年大计，全盘改弦更张将使教育中断，对于抗战及战后建国人才的培养无异于釜底抽薪。

正是在炮弹枪火与喧嚣纷争中，国立师范学院于罅隙中破土而出。1938年7月，时任光华大学副校长廖世承等人成为国立师范学院筹备委员。

这一年的中国，山河破碎，狼烟日炽。国立师范学院和其他所有大学一样，体察时局艰难和民族危困，为实现教育救国理想，只能勉力办学。廖世承多方奔走寻找校址，后经友人推荐，前往湖南安化蓝田实地考察。

蓝田（今涟源市）是一个幽静的湘中小镇，这里远离粤汉铁路，受空袭的可能性较小，又通湘黔铁路以及公路和水路，交通还算便利。位于蓝田镇西边的光明山有一座李园，占地约百亩，有房屋200间，园前阡陌纵横。

廖世承呈报国民政府教育部以蓝田作为校址，获得批准。李园主人李卓然十分豪爽，“磋商半日，即成立契约”。10月10日，筹委会接收李园的全部房屋，开始修缮，并着手在光明山麓兴建教室和其他教学、生活设施。

从7月27日受聘为筹委会主任，到10月27日正式任院长，再到12月1日筹备就绪开学，廖世承带领一批筹备骨干忙碌了4个多月。

国立师范学院在蓝田时的校门。资料图

以师为本，坚守蓝田

国立师范学院选定蓝田做校址时，日军正气势汹汹进攻武汉、广州，湖南处于南北受夹击的位置。在学院筹备过程中，1938年10月下旬广州、武汉相继沦陷，11月中旬长沙发生“文夕大火”。时局日变，异常紧张，其间不断有人建议放弃蓝田，另择校址。廖世承认为：“新基未奠，遽而迁移，必至员生星散，开学无期，决计仍在蓝田进行。”

1939年秋至1943年底，接连三次长沙会战和一次常德会战，人心惶惶、谣传纷纷，蓝田也不免出现动荡，但凡战事危急，师生就会动议迁校。

为使学院既保安全又保稳定，廖世承一方面派人到新化、溆浦等地勘察迁移路线以防万一，一方面以“寇深围危，不宜自逸；国立学府，人心所系；国币艰难，不可虚靡”的主张调停众议。因此，1938年秋至1944年夏，国立师范学院坚守在蓝田并快速发展。

“由教师主导、从教师出发、以教师为中心，是国立师范学院院务管理上的鲜明特点。”在湖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党委书记孔春辉看来，国立师范学院的办学成就得益于其“以师为本”的办学理念。

国立师范学院相继聘请一批有名望的教授穿越战火赶到蓝田。第一批响应者当中，有钱基博、孟宪承、周澄、任孟闲、汪梧封、高昌运等学者。教师队伍当中，资深学者、中年骨干和青年才俊云集，名师众多。29岁学贯中西、精通古今的钱钟书与他的父亲、国学大师钱基博同在国立师范学院任教，在我国教育史上极为罕见。钱钟书住在蓝田的谭家花屋将近两年，倾心教学，照顾年迈体弱的父亲，构思孕育了著名小说《围城》。

“教师的抗战意识随着国难的加深而日益强烈，他们将自身视为文化战士，将文化视为抗日救国的重要防线，试图通过教学来构筑文化长城。”孔春辉说，这一支教师队伍不趋附政治与流俗，唯真理是求。国难当头，他们的研究强调经世致用，或直接为抗战输送军事理论和斗争方略，或为战时教育出谋划策，或深入一线研究国民经济，或以各种作品响应抗战建国。

迁至溆浦，复员南岳

国立师范学院在蓝田经营6年后迁往溆浦，是战争所迫。

1944年春夏，日军发动了豫湘桂战役。5月27日长衡会战爆发，6月19日长沙失守。鉴于形势危急，国民政府教育部曾在6月初密电国立师范学院，指示学院预为筹谋。廖世承审时度势，认为可以从容应对。在平江、浏阳、汨罗、益阳相继失守，蓝田周围地区危疑震撼、不可终日的情况下，1940级学生的毕业考试和其他年级的期末考试仍按计划进行。

长沙失守后，湘潭、湘乡、衡山先后陷落，日军前锋很快到达蓝田东南140里外的永丰镇。形势逼人，迁校问题成为师生关注焦点。迁与不迁、迁往何处，议论蜂起，莫衷一是。

在此情况下，国立师范学院于6月20日召开紧急院务会议，议决从21日起先停课疏散；在新化商洽疏散地点的同时，成立以院长为团长的战时服务团，组织疏散工作。

各项准备工作就绪后，学院于6月28日宣布疏散。全院师生齐心协力，将图书仪器和重要资料全部装箱转运，分别存放于新化、时荣桥、毛坪等地。师生大部分疏散到了新化上梅中学和县女中，小部分留在蓝田。

学院疏散期间，衡阳保卫战正在艰苦进行。中国军队英勇抵抗，衡阳战事呈现胶着状态，有希望扭转局面，教育部也来电指示学院可以不迁，师生欢欣鼓舞，准备结束疏散返回蓝田。

不料，苦守了47天的衡阳最终还是失守，迁校势在必行。廖世承派了两组人员分赴溆浦和杨木州一带考察校址，最终定在溆浦县马田坪。

其时，日寇已占领祁阳，逼近邵阳，迁校问题不容拖延。廖世承召集教职员开会，宣布学院迁往溆浦，迅速组织迁校委员会，制定迁移办法。

被迫放弃已经营6年之久的蓝田校园，国立师范学院于9月10日正式西迁，10月26日完成了所有运输工作，持续时间长达47天，运出箱件达668件，迁移之艰莫可名状。

国立师范学院迁至溆浦不足一年，便迎来抗战胜利。1946年夏，学院将永久院址选在南岳，再次由溆浦经烟溪、益阳、长沙至南岳。按照“图书、仪器先运，重要文件、校具次运，普通文件、校具视需要后运，办公人员先行，教职员眷属次行，留院的学生后行”的方针，国立师范学院再次搬迁，新校址在11月中旬筹备就绪顺利开学。

在动荡岁月中，国立师范学院虽然经历两次迁移，但教学成果出类拔萃，创造了不辱使命的办学业绩，是教育抗战的一面旗帜。

文 | 政协融媒记者 黄璐